西瑞尔早已听不见周围的动静,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一切都是静止的。耳边只有轻微的‘啪嚓’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而下,遮盖住了视线。
蒸腾的热气烘烤着坚冰,不堪重负的冰层在强烈的攻势下咯吱作响,表面明显渗出了一层晶莹的液体,从少量、间断的滴答小点,到最后的瓢泼洪流,待冰层拨尽,胸腔中的赤红色终于挣脱了束缚住它许久的牢笼,随着韵律跳动。
有炙热的心脏贴近,炎阳烈烈,又何畏寒冬肆虐。
霍根舌尖一卷,将旁侧的血迹蹭净,抬头去看没了动作的西瑞尔。
军雌的瞳孔有些失焦,泛白起皮的嘴唇小幅度地颤抖着,这大概是他从军以来最失态的一次。
雄虫的余光扫向旁边的小树林,那里光影绰绰,斑驳间有影子闪过。霍根见状小心地避开了西瑞尔受伤的手腕,环住了一块还算比较完整的腕部皮肤。雄虫没有理会自己衬衣沾上的脏污,稍稍使了一点力气,牵引着军雌朝飞行器的方向走去。
西瑞尔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吻,任由他将自己拽走。带着茧的食指随着拉扯的动作剐蹭着雌虫的手腕前侧,带起一丝细密的麻痒。
霍根将西瑞尔拉进飞行器内,用不容置喙的力道轻轻地将他摁在了座位上,顺手甩上了车门,衣摆溅出的尘土将黑色的真皮座椅印上了几条粗壮的道子。
他手腕一挥,拍向了自己身旁的按钮,任由飞行器按着预设好的轨道行驶。
随后,雄虫迅速扭过头,上下扫视了一遍面前没缓过来的军雌。每一处裂口子中绽开的皮肉、隐约白骨的影子、滑落的血线都被审视了一个遍。
霍根的视线聚焦在了膝盖那处的伤口,没有了大衣的遮掩,他这才看到三条十厘米的痕迹破开了腿部完整的表皮,直直地撕开表面,呈现着血淋淋的内里。
他很难想象,西瑞尔是怎么撑着这样的身体还一声不吭站这么久的,于是竟也没绷住,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和我说呢?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霍根蹲下身来,盯着他的膝盖,操控着自己的精神力丝线缓缓接近军雌,试图疗愈伤口。
车内浓厚的暖意让裸露在外的手指缓缓回温,也激活了茫然的脑细胞。西瑞尔从宕机模式中切换,匆匆扫了一眼自己身处的环境,迅速抹了一把眼睛,看着面色很不好看的雄主,心里一阵难受,‘是啊,伤口这样恶心,怎么能被您看见呢?但是,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万一,万一还有希望呢?万一我还能被留下呢?’想到这里,他朝着霍根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
试探着接近的小勾子颤了颤,霍根没拦住西瑞尔的动作,一时的气氛冷凝得快要出水了。
“我错了,别扔下我,别抛弃我,雄主,我求您。”西瑞尔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雄虫,内心酸涩和苦楚就在这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般喷溅而出,他最后挺着的劲竟也绷断了,他只想哭诉着请求面前的雄虫不要将他赶离那个暖和的、充斥着栀子花香的小窝。
‘为什么我觉得我要扔下你?我甚至觉得他很容易就接受了我和其他雄虫的不同’雄虫紧抿着唇角,手指攥了又攥,可最终还是没攥住似地卸了力气,他盯着西瑞尔发颤的手臂,看着膝盖下面流出的一滩血随着颤抖泛起波纹,强忍着翻滚的情绪听完了雌虫的请求。
‘对于这个世界的雌虫来说,律法教条多年的影响控制不是在和我结婚的半年之内能纠正过来的,他刚刚无意识的一个动作打破了伪装坚强的脆壳子,外面的‘温暖、宽容、爱……’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美好了,可是从没有人教过,他值得拥有它们。
黑暗的人生终于有了一束明亮的光,斜照在壳子的裂隙里,驱散潮湿和阴暗,可壳子内的柔软组织,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沾到外面温暖的阳光后迅速缩回,独自蜷缩成一团,看着沾上的一点暖意重新被黑暗吞噬化作一片冰凉,而他明明离那束光这么近,却却在教条的制约下不敢再靠近,只能贪恋着自己曾经拥有过的,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这不是你的错,’霍根垂眸。
“不是你的错,宝贝,是我来得太晚了,”雄虫用手背轻轻拭去眼尾的泪痕,却越抹越多,他看着那一处娇嫩的皮肤染上点点红色,扳住了雌虫躲避的侧脸贴了上去。
“我来晚了,我的错”含混不清的话语夹杂着温热的气息熏着每一块敏感的肌肤,额头、眼睛、鼻尖、嘴唇……每一处都有故事和回忆,是属于他们两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