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老板年纪在三十多岁上下,说话极爽利:
“这位郎君,我们客栈里为了各位住的安生,是不开灶的,店里的小二可以替您从附近食肆点了吃的来。”
“您要想吃羊肉,单家的白煮羊做得细嫩,还有隔壁东安楼烤羊腿、烤羊腹、凉拌的羊头肉,做了烩菜的酥羊肉,那都是一绝。”
“您要是觉得旅途劳顿天气燥热不想吃羊肉,蔡嫂子家的炝炒青菜那是吃过都说好,还有瓜菜包的饺子、豆角肉末做浇头的切面。”
“您要”
是想吃些咱们平卢的特色,不妨试试对面的东海楼,虽然蟹还不肥,好吃的鱼那是少不了的,清蒸黄鱼、汤烧鲍鱼、虾脍、姜汁的乌贼鱼、加了蒜烤的蚝,咱们靠海吃海,图的就是个鲜美。
“吃不惯海鲜,也有扒肘子、烩肉片、白面蒸饼,临街图大娘家做得极好,连好多官家大人都好去吃呢。”
许氏在江南富甲一方,许十二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要说吃海鲜,淅川吃海鲜的花样儿也不少呢,可他愣是在这“荒僻”的平卢,被一个客栈的女老板给硬生生说得吞口水。
顾淮珅原本在看着车队被押进院子,现在也被说得腹内打鼓了。
许十二直接掏了一块银锭子放在了柜上:“你说的这些,一样置办三桌过来。”
手下人跟着他一路奔波,他也不会在这等地方吝啬。
戴着银簪子的老板面上一喜,却被顾淮珅拦住了。
“店家,您最后说的那家扒肘子的店,这些钱去置办三桌,一桌上五个肘子,再要三荤三素,一屉白面蒸饼,再去东海楼点一道蒸黄鱼、一道汤烧鲍鱼,东西务必新鲜,若有好酒也来两壶。”
说完,顾淮珅看向许十二:“下人们没吃过海鲜,天气又这般热,万一水土不服又吃得不顺,徒惹麻烦。”
许奉平想想也觉得有理,跟着顾淮珅的步子往楼上走。
等到饭菜被端来,他先尝了肘子,很是惊喜,再吃海鲜,也觉得不错。
“这平卢的酒也很是甘甜清冽,奇怪,怎么这等好东西我在淅川都不知道?”
顾淮珅却越吃越不是滋味。
平卢物饶丰富,只看这一桌就能看出来了,在淅川也得花几两银子置办的席面,在平卢不仅也有,还更便宜,便宜,便是多。
多肉、多鱼、多麦……
饭吃了一半,奉命去节度使府上送拜帖的管事回来了。
“郎君,拜帖送去了。”
“是什么人接了帖子?”
“是位老妇人,门房称是琴嬷嬷。”
说完,管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
“七郎君您吩咐说若是见了老嬷嬷,就把这锦囊趁机送上,可那琴嬷嬷没收。”
顾淮珅叹了一声,将锦囊放在了桌上。
许奉平有些好奇,拿起那锦囊打开一倒,竟然倒出了足足二十颗金珠,每颗都有人的小手指肚那般大小。
“顾七哥?不至于吧?咱们来见那孟……孟节度使,怎么也不至于连她跟前伺候的嬷嬷都给这么大手笔吧?”
顾淮珅低头看着碗里的饭:
“让你来平卢,你家长辈是怎么说的?”
许奉平想了想,说:
“我伯父只说让我来长长见识,听你的话。”
顾淮珅抬头看向他:
“你可知道你伯父是如何跟我说的?”
许奉平用愚蠢且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顾淮珅放下手里的筷子:
“你伯父跟我说,若是你能入了孟家姐妹的眼,不拘是孟节度使,还是孟参事,就把你留在平卢。”
许奉平:“哈?!”
下一刻,他一跃而起:
“不是说我是跟你来平卢送礼给那孟阎罗的吗?”
顾淮珅看着他,轻轻点头:“是,你许家十二郎,也是送给孟阎罗的礼。”
说罢,顾淮珅都有些不忍心看这少年的神色了,前面几年,顾家、许家、墨家、陆家一直分摊着供给往了平卢的盐,赚的盆满钵满。
不满之处也不是没有,其一是孟月池几次拒绝了他们到平卢圈买土地,其二是墨家出船出力,分到的“盐份”最多,又凭借楚州地利,赚得也最多,他们顾家和许家看着眼热。
去年,武宁将军找到他们两家,说是愿意与两家合作往中原贩盐,还想三家合作在淮北开盐田。
能绕开墨家和平卢赚了钱,顾家和许家自然是乐意的。
顾淮珅觉得不该为了些盐钱开罪了孟月池,就写信给了自己在象州做官的四哥、在繁京做官的六哥,四哥和六哥连忙写信劝族中长辈,却没有劝住。
盐利之丰,世人皆知,谁又愿意放弃送到嘴边的肉?
头两个月,有武宁将军派重兵护送,他们将盐送到许州售卖,很是赚了些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