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一直在笑,话头话尾,总挂着爽朗的笑声。
方恒一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他撺掇牧阳,“牧阳,你笑一个。”
牧阳一脸问号,“没事干笑什么?”
方恒说,“笑声好听啊,没事就应该多笑两声。”
“行。”牧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自己冲着海面的方向走了好步,又回头冲方恒招呼,“你过来,来我这。”
方恒顺着他的脚印往下走,刚走了一半,牧阳一溜烟跑到他后面,伸脚把他的一只鞋踩了下来。方恒被他拌了一下,还没站稳,另一只鞋的脚后跟也被他踩下来一半。牧阳把他自己的鞋往手里一拎,推着方恒继续往下走,“快啊,来都来了,再过一会真天黑了!”
方恒索性把自己的鞋摆在沙滩上,卷着裤脚跟牧阳下去淌海。
水太凉了,海浪刚一冲上他的脚腕,他冷不丁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冷得一哆嗦。但在这样一个大晴天的夏夜,太阳刚刚下落,天空还留着余光,衬着一条干净、热闹的海岸线,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富士山的一丁点外轮廓,被海浪这样一阵一阵地冲着脚,方恒实在是收不住笑容。
他拿着手机反复调整参数,希望能把富士山暗色的轮廓拍出他肉眼可见的效果,但尝试了好几次都不尽人意,最后只能放下手机,用眼睛再看两眼。一回头,牧阳正拿着手机摄像机对着他,也不知道在拍什么。
“拍什么呢。”他伸手去够,牧阳没让他得逞。
“笑声好听,笑容也好看,我录下来,以后慢慢听慢慢看。”怪肉麻的一句话,牧阳却说得格外认真,连眼睛都没从手机上移开。方恒由得他去,但非要使个坏,偷偷伸手去哈牧阳的腰,把牧阳痒得在原地哈哈大笑,差点没把手机摔进海里。
牧阳回看自己拍下来的视频,前面还是海岸、垂云和方恒的侧脸,后面就只有一段晃来晃去、不明所以的镜头和两个人嘿嘿哈哈的傻笑声。但饶是如此,牧阳却觉得自己拍得很好,把最后这小一段镜头拉着进度条反复看了四五次。
方恒看周围的人不知怎么越来越多了,社恐犯了,赶紧让牧阳把手机收起来。
“回去再看吧,要不这片沙滩的人就一直在听我们两傻笑了。”
牧阳往岸上一看,好多人带了薄塑料膜过来,往沙滩上一放就坐下了,拎着吃的喝的,吹着海风,像是在纳凉。
海岸上有广播的声音传来,但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方恒听不清楚,拉着牧阳往岸上走。走着走着,天空里突然一道烟花蹿出来,就闪在了他们头顶——海滩上所有人抬头仰望,发出“哇”的声音,甚至鼓起了掌。
“我们不会赶上这里的花火大会了吧。”方恒留心找了块干净的沙滩,没往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走,停在原地又等了一会。果然,几道烟花从海岸的方向腾空,砰砰砰地全部爆开在海面上,把整个海滩都照亮了好几秒钟。
“你在这等我。”牧阳话音一落就一溜烟跑了,方恒冲着他跑走的方向看了两眼,知道这时候追也追不上,还容易走散,就只好留在原地等着。
烟花一阵又一阵地放,每放几个就要停一停再接着放,空气里残留的火药味混着海风,居然显得有些好闻。夏天的味道太浓,让人舍不得时光流逝的每一秒。
过了好一会,他又回头往岸上看,总觉得牧阳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但岸上到处都是人,天色又黑,除非烟花亮起来,否则四周围一点光都没有。他给牧阳发了个位置共享,但两个人眼看就隔着几米的路,抬起头来细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方恒突然想起来一招,他把手电筒打开,举过头顶。这个行径太引人注目,好些人都向他投来目光,他自知打扰了别人,但也无可奈何,硬着头皮举了十几秒钟的手机。好在,天上又一轮花火闪过,金灿灿的颜色把整片海滩都照得如同白昼,所有人抬头观赏,他也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向他走来的牧阳。
“我买了酒!”牧阳一定是跑了个来回,满脸都是汗,“看花火大会就应该喝点酒。”
啤酒还是冰镇的,方恒来的时候留意过,小摊子上卖的酒都装在盛满冰块的泡沫箱里,兜售方式格外原始,也格外纯粹。
两个人索性在沙滩上坐下,耐心地仰头看烟火。
“我刚刚在买酒的时候想到了一件事。”烟火未至,牧阳在黑暗里其实看不清方恒的脸,但他还是将视线转向了方恒,“我小时候好像有过一瞬间,梦想要来看花火大会的。”
“但其实不单是来看花火,而是希望自己赶紧长大,想做什么就能做。自己买机票,自己坐飞机,去一个陌生的国度,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像个衣着光鲜的大人,拎着行李箱,看任何自己想看的风景。”牧阳就在这个意识到,“我长大了,而且长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