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做的傻逼事他不好意思往外抖，但事情却原原本本发生过。
陆起哲当时给吓坏了，半夜想往医院跑，被宿管拦住了。
后来他出院的时候，陆起哲再三郑重地给他道歉，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当时真心这么想，淋着雨、发着烧时都在想——只要陆起哲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可以给陆起哲一百个台阶下。
牧阳还在继续发问，“你总跟他吵架吗？”
“对。”唯有这个问题，方恒完全不犹豫，“一直吵，很少有不吵的时候。”
要说原因，原因可太复杂了。
他跟陆起哲都不是苛责他人、斤斤计较的性格，可是相处起来就是有诸多不顺。
譬如他淋雨住院的事，前一页刚揭过去，陆起哲隔天就要说他——大冷天非要跑去淋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发烧也是很危险的，你是个成年人，要知道照顾自己，而不是拿自己的身体跟我赌气。赌气有什么用？我被关在宿舍里，又不能第一时间赶去照顾你。做事之前多考虑考虑后果，就这么难吗？
……
这种烦人的沟通方式，是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鸿沟。
陆起哲对外从不这样，他对外人的脾气出了名得好，或者说，他对所有不在意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唯独对他，对他们的关系，陆起哲总是过于上心。
——陆起哲希望他多去应酬，结交朋友，多跟影视圈的人往来，找机会接更好的项目。
——陆起哲希望他能理解，工作出差是难免的事，成年人就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陆起哲希望他照顾好自己，不要总仰赖着被人照顾，自己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这些都是好意，但每当他把这种好意表达出来，用他近乎“规训”的态度，就会让他们两的关系像紧绷的弓弦，摧折易断，又令人疲惫不堪。
牧阳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盯着对面低矮的灌木丛出神，太多问题蜂拥而来，让他说不准此刻的心情是迷茫，还是焦躁，或者是，不满。
炽热的阳光让他情不自禁地眯着眼，他在迟疑，“他现在道歉了，你不想再原谅他一次吗？”
“他不是在道歉，他只是在重复一种惯性的思维。”方恒很清楚，“他只是在试图哄我，然后试图当做我们两的争吵没发生过，再回到以往的生活节奏。”
人总是习惯于一种惯性，习惯过去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人。
大概陆起哲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抛弃在原地，眼睁睁看旧爱走向新生活的感觉。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他，想要挽回。
方恒只能说，“没有前任的新生活代表着未知的世界，所以人总会害怕走向新生活。”
他想，过去九年，陆起哲应该从没预想过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
牧阳于是问，“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方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也一样，他也有这种感觉。
未知总会令人惶恐，他从下决心与陆起哲分开的第一天起，就在适应这种惶恐。
牧阳忽而站起身，以非常笃定的眼神看向方恒。
他什么都没说，方恒还没读懂他眼里的笃定是什么意思……
就已经被牧阳张手抱在了怀里。
不止是拥抱，牧阳侧过了身，将他的身影藏匿在背对人群的位置，用最大限度的张手，布下人群视野的盲区。
方恒的侧脸被完完全全地盖在牧阳手掌下。
因而，这是一个无比安全拥抱。
这样炎热的天气，牧阳怀抱中的热度却让他感到安定。
头顶的蝉声响成一大片，盖住了人群往来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他想起了与牧阳一起晨跑时，沿路每一片鲜浓翠绿的梧桐枝叶。
他得承认，新生活已经向他打开了一扇门，而踏出去的这一步，至少以目前来说，一点也不可怕。
他挑着声音问牧阳，“突然抱我，是什么意思？”
“……我能瞎编一个理由吗？”但说着，牧阳没有松手。
方恒由着他，“你编，现在就编。”
牧阳一时间编不出瞎话，他说了半真半假的实话，“我之前看文的时候，看过这一段情节。”
“这一段情节？”
“你被陆起哲搅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必须抱你一下，抱一下，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方恒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虽然他前一刻还触动于这个拥抱，但现在他一心只有疑惑和费解，“什么文？情节详细到这个地步？”
“就是……”牧阳还是不会撒谎，“我们两的同人文。”
方恒叹为观止，真有你的。
第34章 向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