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带他来到桌边,翻手哗啦啦抖出一堆各式材质的簪啊冠啊发带啊,其中一只簪子因簪身太过圆润,滚到桌边掉了下去。
灵鹫从其中拣出一支与头上那支一模一样的插回发中,又道:“原本那支也是随意变出来的,丢了就丢了,没关系。”
珠碧瞧着满桌琳琅瞪大了眼珠子,其间有金有玉有水晶,这能值老牛鼻子钱了!
他财迷本性暴露,扑上桌去全拨弄进怀里,似乎谁要与他抢他就咬谁。灵鹫半天拉不开他,笑道:“好了,都是些死物,这么稀罕作甚么。”
珠碧抬起头来,想了想也对,于是扑上去把灵鹫抱住了。
稀罕死物不如稀罕变出这些的人,他这双手像是这世间万物甚么都可以变出来,
“能遇到帝君,是珠碧此生之幸。”珠碧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
灵鹫是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怎么动不动就爱抱人?快些睡罢。”
而珠碧此时是半点睡意也无,摇了摇头,他还想与灵鹫多腻歪一会儿,这些天来,与他相处是珠碧一生中最快乐自在的日子,他不想就这样草草睡觉。
灵鹫也顺从他,问道:“不睡觉,你想做甚么?”
珠碧答:“想听帝君讲故事,讲天上的故事。”
他对天上神仙过得日子实在是太好奇了,偶尔能听灵鹫谈到他徒弟,他共修的道友,还有其他各样的神仙,但都只是谈话间寥寥提到的,珠碧还从未去深究。
今夜机会难得,不缠他不肯罢休。
唉,自己弄丢的珠子,只能自己宠着了。
灵鹫揽着他的腰,珠碧只觉身体一轻,随后整个人被他摄上了客栈的屋顶。
屋顶上风大,灵鹫抖出一张披风盖在他身上,又将人整个揽靠在怀里,尤不放心,开口问道:“还冷么?”
他的胸膛宽大厚实,珠碧一点也不觉得冷,摇了摇头。
无垠的天幕上挂一条星河如练,簌簌抖落下一片星辉,繁天星子簇拥着中天一轮晦月,晦月如勾,其月辉暗淡,倒叫漫天的星子夺去了光辉。
灵鹫望着天幕中那轮晦月,神色忽然变得落寞,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珠碧望着那轮月亮,唔一声道:“今晚的月色不怎么美啊,晦明不清地,藏在繁星里头连瞧都不大瞧得见。”
那些话本里主人翁的月下会面,那月亮都是皎洁明亮地,不似今夜这月亮,也忒不给面子了一些。
一番无心之语化作利刃扎在灵鹫身上,教帝君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叹息道:“是我错了。”
“嗯?”珠碧不理解,一轮月亮而已,与他有甚么关系?
灵鹫拢了拢他身上披风,道:“你不是想听天上的故事么?来,我说与你听。”
“月亮上原本住着一名神君,虚衔广寒宫主人,神职月御,名望舒。掌管月宫事务。他收养了一只狼,那只狼的出身不是太好,他的族人无恶不作,后来被杀光了,月御见他可怜把他收做徒弟悉心教导,它也很争气,一件坏事也没做。”
“然后呢?”珠碧催促。
“然后有一个无情的神出关了,他在天上地位极高,二话没说把他徒弟劈死了。他阻拦,那无情的神就连他一块儿劈了。后来广寒宫无主,没有仙辉坐镇,月亮就变得如今这样。”
珠碧听了,颇觉得那出关的神仙有点凶残:“……挺狠的。那无情的神仙你认识么?他在天上是不是趾高气昂的,看谁不顺眼就劈谁?你下回回去离他远点。”
灵鹫沉默良久,道一句:“那就是我。”
“……”
好罢,确实挺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月御有一相交万年的挚友名叫兰泽,因这事恨透了我,八百年来再没有与我说过话。他就是我的徒弟。”
珠碧恍然一笑,后面的事他大约就知道了:“所以你徒弟觉得很不甘心,就合伙诓你下来历情劫了,对么?”
灵鹫远望着遥远的晦月,点了点头。
在凡间这几日,灵鹫终于明白了许多事情,在感情面前,条条天规显得有多么无足轻重。
珠碧问他月御后来的下场,灵鹫如实告诉他,在他问及为何不去看看时,灵鹫却缄默不言。
他大抵是无脸去看他了罢。
道身尽毁,仙骨尽断,如今他就只是个体弱多病的凡人,顶多活得比别人长,一个人孤独寂寥地活在尘世间,再也无法回到清晖遍地宁静和祥的广寒宫了。
更何况他亲手杀死了小狼,月御一定是恨极了他的。
珠碧忽然想到甚么来,道:“可是帝君,凡间传说月亮上住的是嫦娥呢,每年八月十五,人们祭拜的也都是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