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妇人们附和起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们哪里来的对陌生人这么大恶意,珠碧不解地抬头,终于弱弱地开口问:“各位姐姐,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们并不认识。为何对我这样喊打喊杀?”
“呸!”有妇人上来给了她一巴掌,“狐狸精都一个货色,不男不女的骚。货勾引男人,见一个杀一个,为民除害!”
对此,珠碧只剩下满心苦笑。
挨着他们的拳打脚踢,几次想站起来又被打倒,不过片刻就已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有人在他身上泼面粉,腾起一阵烟尘,他浑身都白了,沁着血液,看起来又丑又滑稽。
面粉还在不停地泼,空气中翻涌着烟尘,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拽住他的长发用火折子点燃了。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来,给周边人都吓一大跳,纷纷退一步,反应过来后鼓掌叫好:“好!好!烧死他!火烧活鸡!哈哈哈哈哈!”
珠碧终于被火烫得崩溃嘶吼,像鬼一样爬起来尖叫着找水,泪流满面!
头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烧没了——
就在珠碧以为自己要被活活烧死之时,有一声暴喝自人群中传来:“有病吧!杀人要坐牢!”
一盆脏水朝他兜头泼下去,火灭了。
不,不是水。
是一桶尿。
很脏很臭,却救了他的命。
珠碧终于委顿在地,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粗气。头发被烧得乱七八糟、身上和着面粉、血、泥、粪和尿、伤口暴露着,整个人就像个掉进粪坑里被捞起来的面目全非的面娃娃。
脏,真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面对这一群恶魔,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哭着笑着,像鬼又像疯子。
珠碧动了动嘴,想歇斯底里地告诉这群人,自己是被逼的!
想破口大骂,可是几度张口,终究是从身到心都无力辩解。
走吧,走吧。
回南馆去,那才是当务之急。
但这群人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这回倒是不愿意碰他了,毕竟满身的尿骚味,谁又乐意为了一只鸡弄脏了自己呢?
有人捡了根棍捅咕他,将他捅咕在地,将他团团围住,石头臭鸡蛋烂菜叶又铺天盖地袭来,珠碧默默承受着,一步一步向前走,任血和脏污漫过眼眶,他凭着记忆,撑着一口气,想着小九的模样,一步步往南馆走。
可他走不出几步又被棍子捅咕倒地,他再站不起来了,但意志力催促着他爬也要爬回去,就是这么四肢撑着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回去呀。
珠碧想着这可笑可悲可哀可怜的一生,又想起当初姚天保在他脖子上拴狗链的那一天,那是他的尊严彻底丧尽的开始,至今,多少年了呢……
不记得了。
就这么爬,爬啊,爬啊,珠碧忽然听见一声崩溃的暴吼:“住手——!”
铺天盖地的臭鸡蛋烂菜叶终于停了,珠碧颤颤巍巍地抬头,人群向两边退去,珠碧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干干净净,像枝头高贵的梅花。
“珠碧——”
那人几乎是从轿子上踉踉跄跄栽下来,跪在地上,一把将他抱住了——
“……”他好香,好干净啊。
“谢,大人……”
是谢寻。
作者有话说:
痛_(:зゝ∠)_ 太痛了……
第80章 白梅与蛆
人,一向欺软怕硬。
即便没有人知道这架华丽软轿上下人的人是什么身份,但看他履丝曳锦,气质华贵,方才还气焰嚣张舞爪张牙的路人顿时像是被扒光了毛的斗鸡,四下都鸦雀无声了,更没有人敢朝这里再丢一粒石头,一根烂菜叶。面面相觑着,心中虽对此人深感鄙夷,却又没一个人敢发话哪怕喘气,生怕得罪了权贵,吃不了兜着走。
谢寻抱着被当街折磨得不人不鬼的珠碧,浑身都在颤抖。
他难以将现下怀中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和当初风涛卷雪阁那个顾盼生辉的明艳美人联系起来。
谢寻急匆匆自袖中扯出一条洁白的方巾,替他拭去满脸和着血的恶臭污秽,对旁边傻掉的随扈破口大骂:“杵在那里当木头吗!帮忙把人带到轿子上去,把人群给我哄开——哄开!”
那些随扈竟都嫌脏,被主子这么一哄竟然还迟疑了半晌,面面相觑了半天,你催我我催你又磨了好久,直到谢寻彻底发飙,恐吓要板棍伺候之下各个才硬着头皮围上来,见这做。鸡的浑身粪尿和臭鸡蛋沾身,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才好。
说来可笑,零落在地上的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妓珠碧,以前他们做梦都想亲他的嘴,枕头底下压着不知道盗摹过多少遍的“赏珠册”聊以自/抚,如今他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却连碰都不愿意再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