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色的睫羽轻轻颤抖,珠碧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控制住平静的语气:“什么朱云绮……爷,您糊涂了。”
萧启轻笑着摇头:“瞒得过我么?”
“那个奇怪的男人,我派人调查过他。”萧启摇摇头,“可惜啊,我动用了所有眼线,也查不出他的任何底细。”
萧启温柔的话语却像淬了世间最毒的药的尖刀,插进珠碧的心里,一下一下,活活剐下心头肉来:“珠碧,你有太多事瞒着本王了。总瞧着你这幅阳奉阴违的浪/荡样,爷真的腻了。”
“你调教的那个,嗯……云霜,我瞧着他比你有骨气多了,爷越来越喜欢他了。”
珠碧自嘲一笑,收起了娇媚的嗓音:“在这种地方,人都是会变的,王爷。”
曾经的朱云绮也傲骨铮铮,但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死了。
“爷想怎样呢?像折磨云舟一样整死我么?”
好累,其实珠碧一点也不怕死。
修长的双手很凉,珠碧握上了他的手腕,微微下移,那只带着硬茧的大手触碰到挺立而微微颤抖的喉结。
都到这个地步了,珠碧不想再忍了,娇媚的凤眼里滚落下两行晶莹的泪珠:“看在珠儿伺候爷这么多年的份上,给珠儿一个全尸。黄泉之下,奈何桥上,珠碧不恨您。”
喉头上的那只手却松了些许。
萧启摇摇头,像丢垃圾一样嫌恶地把他丢开了。
“砰”地一声,白皙的额角重重磕在矮几的角上,珠碧无力地摔在地上,任血液漫进眼眶。
“一个千人骑的贱货,也配本王亲自动手?”萧启拍拍手掌,“姚天保拿你当儿子看呢,一块被玩烂了的臭肉,还放在南馆里当宝贝供着,给你花钱。他舍不得下手,那就本王来。”
珠碧并不害怕,转过身,怔怔地看着雕花繁复的屋顶,反而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就到这里了。
许久,珠碧动了动喉咙,语气平静:“爷若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珠碧可以自裁。”
萧启站起身,一脚踩上了他的头。
就像当初先太子欺负他那样,像踩一只可恶的蟑螂,发狠地碾转,似乎不把脑浆踩出来不罢休。往事席卷上脑,萧启愈发阴鸷恶毒,心中积攒的暴虐戾气释放无遗——
珠碧痛得哀嚎,却不肯像以前那样求饶。反正横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自甘下贱求他呢?
萧启只当脚下的头颅是个皮球,一脚狠戾地踹上去,血液染湿了他的脚:“脏东西,生来就是贱/种!”
脚下的畜生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王爷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珠碧扭过血肉模糊的脸,笑,“咱们都一样,都是贱种,您比我还贱,我还有娘生有爹养呢,您有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你活该被人欺负,先太子当初怎么没有整死你,你这种恶鬼最初就不该被生下来!”
“我珠碧是贱,却都是被你逼的!我本来可以不当娼妓,是你们逼良为娼,是你们一步步把我变成的贱种!”
这么多年,在这里珠碧不敢伤心不敢哭,把一颗心紧紧裹着,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就堕落深渊,可结果呢?被别人玩腻了,还不是照样要死!杀畜生还给个痛快,自己为南馆赚了那么多钱,到头来连畜生都不如——!
临死前,珠碧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多年来的愤怒,就像当年的云舟。
若说云舟的死,珠碧曾经是怕的,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已知自己必死无疑,那么是个甚么死法还有甚么关系呢?不过是殊途同归!
“你还喜欢谢大人,粪坑里的蛆,你异想天开——!”
萧启已气得抽搐,可脚下的珠碧怎么承受自己的歹毒手段都始终没有闭嘴,就好像他不会疼,不知道害怕。
珠碧自顾自继续说:“实话告诉你,你调查的那个根本都不是人,你调查了又怎样呢?区区凡人,你能拿他怎么样!除了折磨我发泄你那无能的愤怒,你还有甚么本事!”
“我珠碧早就是一具破烂,你要怎样折磨我,来啊!这么多年在你身下假意承欢,看到你那张脸我早就不想活了!”
怒火焚烧尽躯体,湮灭过后,萧启冷静下来,却收了脚,俯下身拍拍珠碧的脸,阴鸷一笑:“死有甚么可怕的呢?珠碧,世界上多得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那一头每个男人都爱贴上去嗅的乌黑长发,此时像一堆稻草被萧启紧紧攥着,往下猛拽,头皮撕裂的痛苦让珠碧不得不扬起脖颈。只听得萧启在耳边说:“云舟跳楼自尽的时候,本王就觉得太便宜他了。如今我可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轻易放过你。”
“你走着瞧罢,珠碧,希望明日你接下来还能这样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