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见付游双眸澄澈,声小却诚恳,不像撒谎,又觉得自己是毫无自由地苟活,不如早点结束了好。
而且每至初一、十五都会有一个声音催促他入魔吧,彼时嗜血欲望暴涨。
这间庭院的建造者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便在一处房间里设置了铁链,他总会提前把自己锁起。
于是那声音又会叫他去找赤子厄要消魔,死了一了百了,别假惺惺的装好人了。
他倒是想一了百了,可死不了,又离不开院子。后来院子无故打开了,他才发现自己虚弱得根本走不远。
昨天他竟然倚着门晕了过去,早上就有人遇害找上门来。
他盯着面前的画匠,良久,下定了决心,方道:“画匠,你是叫付游吧?”
“是。”
回想方才那些百姓的异常神态,沈渊接着问:“辞叶是否有邪物?”
“是。”
“跟我来。”
付游应声跟随,路上,他继续解释道:“半年前在镇里出现,每月初一,十五晚上便会出现,带走一人。”
“你和那些百姓在我院前,你们认为是我做得?”
“不不不!我不这么认为,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我对公子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从镇里人口中听到一二,听说公子和这座庭院是突然出现,所以大家都在猜公子你要么是神,要么就是……”付游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说无妨。”
“要么就是、要么就是比那个邪祟更可怖的。”
沈渊没说话。
付游继续说:“付游倒觉得公子不像妖邪。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公子如果真是妖邪,院子里那棵神木也不会长得如此明媚,公子的样貌也不似心术不正之人,眼歪嘴斜。”
“人不可貌相。”
“可还有一说,相由心生。”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间房间前。
沈渊推开门,里面光线昏暗。
他邀道:“进来吧。这里面都是些藏物,有些不能见阳光,昏暗了些。”
不可避免,不照阳光的房间总有股阴凉气扑面而来。
物品塞满几个木架,满满当当,这更加重了压抑气氛。
最终,他们在房间最里的木架前停下脚步。
沈渊伸手拿起一只葫芦,转身对付游说:“你带着这个去赤水浔武街,在北街去寻一位姓张的园叟。他若向你确认身份,你便跟他说:‘许我一颗消魔。’,他定会问你:‘可是心意已决?’,你答他一句‘是‘就好……”
沈渊的声音在付游脑子里旋着旋涡,他从没像现在这般冷汗直冒,如鲠在噎——在木架的缝隙中,他看见两根铁链。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付游?”沈渊见人没反应,提高了音量喊道他名字。
付游回过神,快速眨巴几下眼睛,以掩盖刚才的情绪。
沈渊又确认道:“你的确是叫付游吧?”
“是。”
“那根铁链是院子的主人早早布置在这儿的。”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公子你这么虚弱是……”
“不要胡思乱想,这座院子有禁锢,我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沈渊打断了他,“我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付游低下头,“没、没有。”
沈渊又重复一遍。
听完,付游接过葫芦,端看几眼,很普通的葫芦,没什么特别。
他道:“赤水,极北之地,从这里出发来回得十天。”紧跟着他又问道:“公子为何不自己去?”
沈渊转头望向房间里立着的一副黑色盔甲,眼底压抑的满是悲楚。
在庭院的第一天,他鬼使神差地穿上了这副盔甲,很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前不久他又穿了一次,盔甲大了许多,也重了许多,空空荡荡地在他身体上晃着,压得他抬不起步子。
“如你所见,我很虚弱。”沈渊自嘲道:“若我去浔武,定会死在半路,然后被路过的野狗吃了怎么办?呵呵。”
付游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这一点也不好笑。”
沈渊送付游出门。
付游临门一脚出去了又折回,虚虚地道;“我还未请问公子姓名。”
沈渊道:“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了,随便就好。”
付游不确定沈渊是不是在敷衍他,不过既然不想告诉他,他也不逼迫。
他又问:“那,事成之后我可以帮公子画幅画像吗?”他很在意这个问题。
沈渊又拒绝,“我不值得你动笔。”
“怎么会呢!”付游果断否认,“父亲说,琉璃易碎,彩云易散,而纵观古今,唯有字画文章可以流传千古,所以一定要去记录下那些美的东西。只有那些美的东西才值得我去动笔。我挺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公子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