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未曾预见的, 亦或者,是不曾在意的。
她此前对他的了解更多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浅尝辄止, 就像欣赏美好事物,只看它如何美,从不在意它因何而美。
简墨理所当然认为他们的关系最适合停留在彼此身后那遗留的一片阴影里。
然而现在,她的看法被击碎。
他们之间将不再浅显,而这也意味着,简墨必须端正态度, 更深入、更认真地去重新认识他。
这种感觉实则很奇妙。
有一种将模糊概念慢慢具象化的感觉。
有点麻烦,但亦有几分新鲜。
……
褚逸清到时, 简墨已百无聊赖将那合同又翻一遍。
屋内暖气伴着过于好闻的果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她半撑着头,眼睛不自觉闭上,差点栽下去之际, 忽听那门一响。
简墨骤然被那动静惊醒, 下意识抬头,满脸幽怨看过去。
然而, 待看清那进来的男人时,她那小表情一时凝固, 换成一声极细微极不明显的惊叹。
依旧是剪裁得体的一身高定西装,但不同于以往的严肃端谨,今日褚逸清那过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薄框眼镜,不知有无度数,但总之,隔空朝她瞥来的那一眼格外有感觉。
有种说不出的斯文败类感。
很新鲜。
简墨眼睛亮了亮,颜狗属性再次作祟,那将至嘴边的控诉立马转成一句轻飘飘的嗔怪,“你最好不要是故意迟到。”
这语气比起责备,倒更像是软绵绵的撒娇。
褚逸清第一反应是笑了下,随后顺手将大衣脱掉,挂在门边,他朝她看过去,语气难得带上几分诚恳,“抱歉,真的不是故意,公司临时有点事。”
简墨哼了声,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事,便暂且没有发作。
两人几乎没作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褚逸清理了理袖口,略俯低身,那镜片下的目光格外幽深,他看向她,嗓音低沉,“简小姐今天是想聊什么?”
简墨闻言,指尖轻点桌面那平摊的合同,正色道,“我想知道的是,除开这些理论,褚总预备怎么实践?”
众所周知,理论与实践往往有差距,简墨可不想碰上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尽管褚逸清看着并不像,但她还是想再确认一番。
聪明人一点即通。
褚逸清眸光在那合同上掠过一瞬,随即问,“简小姐希望尽快还是?”
“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们是从现在开始恋爱还是半年前。”
简墨垂眸想了想,其实快不快都无所谓,但她实在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谓的相亲,半晌,她抬起头,“还是尽快吧。”
褚逸清微微颔首,“那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编造一段虚假的恋爱史,时间你定,我个人觉得半年会比较好。”
简墨这才反应过来,“那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要改口跟家里说,之前的相亲都是在闹着玩,我其实一直都有男朋友?”
“不行,”这提议一出,简墨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那妈妈肯定要生气。”
叶知秋同天底下大部分的母亲一样,无私爱着自己孩子的同时亦有着一些不算严重的控制欲。
她期望知晓女儿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生活、事业与感情,窥探的同时不吝施予保护。
但与此同时,刻意的隐瞒也会带来一些微小的后果。
好似一次不太强烈的地壳振动,虽不至于造成人员伤亡,但那一瞬产生的崩塌感却无法忽视。
简墨近乎从心底里抗拒这个。
褚逸清见状倒也没再坚持,只抬手扶了扶镜框,作出一副悉听尊便的神情,“那简小姐有什么好方法?”
他那语气十分随意,仿佛真的是在征询意见。
但简墨知道,才不是。
他就是在逼她做决定。
简墨脑中一瞬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这样其实是最好的,简单粗暴且高效,省得以后拉的周期太长,夜长梦多。
但情感上,她又有点惧怕叶知秋知道后的反应。
挨训是必然的,搞不好还得挨打。
简墨拉长一张脸,面色愁苦,趴在桌子上,一动也没动。
半晌,见人实在没动静,褚逸清出声,“你想怎么办?”
简墨闻言将脑袋回正,下巴搁在手臂上,幽幽看向他。
本意是想再挣扎一下,但或许是他那张脸过于优秀,简墨看着看着,视线便不由移至他那薄而微凉的唇,挺拔鼻翼左侧那颗略显禁欲的小痣,以及垂眸时,眼睫在深邃眼窝投下的那一小片浅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