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君越发悲恸,泪如如下,怀抱收紧,抱住女儿不松。
王朝云落在郑文君肩上的手逐渐上攀,放在了她的发上,抚摸着,轻轻呢喃,宛若呓语,“所以,娘,女儿只有你,你也只有我,父亲他们不在乎我,你在乎,他们不在乎你,我在乎。”
“娘,只有咱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
郑文君渐渐平息哭声,攥紧了王朝云的手,抬脸看着她,口中喃喃重复:“是啊,只有我和我的女儿是相依为命的……”
王朝云的手抚摸在郑文君脸颊,轻轻拭去泪痕,看着她的眼睛,温柔道:“没错,所以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娘都要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永远永远。”
*
书房,酒气四溢。
王延臣赶走了儿子,坐在金漆蟒纹圈椅上独自痛饮烈酒,边喝边落老泪。
门外忽然响起女儿的求见声,他抹了把眼睛,中气十足地道:“进。”
门开,王朝云款步入内,手端漆案,上面是一盅汤水。
“就知道爹要借酒消愁。”王朝云走到书案前,放下漆案,将汤盅拜到王延臣眼前,“解酒汤都给您提前熬好了。”
王延臣看着如此懂事贴心的女儿,一时动容,情不自禁道:“其实,你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女儿家,终究还是要寻个称心的如意郎君,和和美美过起日子才是。”
“不,爹错了。”王朝云轻嗤一声,平静而果决地道,“新帝暴戾之名一经外传,必定大失民心,届时江山动荡,朝局不稳,不趁此时揽收政权,更待何时?”
没有什么比一个当上皇后的女儿更加名正言顺,若那个女儿再诞下皇子,皇位便是他们王氏的囊中之物。
“爹,我不要什么如意郎君。”王朝云看着王延臣的眼睛,细长眼眸中的光彩在灯影下坚定到近乎冰冷,一字一顿地道——
“我要咱们王家,权倾天下。”
第91章 寒露
“这才是我王延臣的女儿, 够狠!够聪明!”
王延臣抑制不住激动,胸口随之大肆起伏,目光炯炯看着王朝云, 方才独自饮酒的颓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骄傲与自豪。
王朝云波澜不惊, 细长平静的眼眸中燃烧熊熊野心,仿佛口中所言近在咫尺,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撷取。
父女二人据当前形势密谋片刻,觉得当头最要紧之事便是将辽北军权易主王氏, 除掉谢折, 其余皆可视作后话。
出书房, 已近子时, 皓月当空,晚风送凉。
王朝云回了浮光馆,进卧房后未急着就寝, 而是坐在靠窗玫瑰椅上,静静看起窗外夜色,听秋梧桐沙沙落叶, 归根入土。
门开, 周氏步入房中, 手中漆盘里盛有一碟糕点,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疙瘩汤, 爽口小菜若干,十分有食欲的一顿。
她笑道:“早听说你们在宫里吃不好睡不好,今日到家也未曾好好用膳, 我特地给你做了你幼时最爱吃的疙瘩汤,赶快吃了, 吃完暖洋洋的上榻歇息。”
王朝云只顾看窗外,未曾转脸回话,视若无闻。
周氏看她神情柔和,只当她是默认吃饭,脸色旋即欣喜起来,走到案前亲自动手端汤布菜,喋喋不休道:“要我说,那些山珍海味是好,但到底少了些烟火气,吃到嘴里也不熨帖,哪里比得上自己——”
王朝云忽然看她,神情沉下,眼神空洞冰冷,淡漠道:“好吵,能不能闭嘴。”
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面上的欣喜被丝丝抽干,布菜的手顿了一顿,布满怨愤的眼睛看着王朝云,嘴里缓慢挤出句:“既如此,老奴告退。”
周氏刚转过身,王朝云却道:“等等。”
周氏留步,面上重新洋溢希望,转头殷切地看着王朝云,等她发话。
王朝云略皱眉头,仿佛在回忆狐疑着什么东西,欲言又止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周氏追问:“当年怎么了?”
王朝云轻舒口气,淡漠的神色便又回了来,道:“算了,退下罢。”
周氏眼中光彩彻底暗下,既失望,又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临转身道:“对了,正儿那边,你也替他向大公子说两句好话通融通融,他不过是一时冲动才打死了人,下次改过便是了,怎就该革职那般严重了。”
王朝云听完直接冷笑一声,瞧着周氏讥讽道:“一时冲动?好个一时冲动,赌钱是一时冲动,打死人也是一时冲动,他是人还是猪狗,怎么连自己那点冲动都控制不了?我大哥仅是革他职位,已经算是极为网开一面了,若按律法,他现在该在牢里等着斩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