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小团体里的某位男生昨天在厕所撞见了蒋玲给林柏楠换裤子。男生看到林柏楠脱下来的湿漉漉的纸尿裤,便知道了他是不会自己小便的,跟学校里那个尿裤子的傻子一样!
傻子不会自己尿尿,林柏楠也不会,所以,林柏楠也是傻子……
多么简单粗暴的逻辑。
男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冯胤懿,然后,冯胤懿憋出了这么一个整人的坏点子。
“他不说话原来不是因为是个哑巴,而是因为傻呀!”
“林瘸子改名林傻子咯!”
“林傻子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
“林傻子也要留级喽!等变成了老头子还在读小学!”
“哈哈哈!”
……
尖锐的笑声比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更加刺耳,小团体里的其他人也加入进来,他们把林柏楠的课本当作皮球一样扔来扔去。
身体有缺陷本就容易被当作好欺负的软柿子,更何况是个性格孤僻,连争辩都不会的超级软柿子?
刺入脑髓的屈辱和不容抗辩的无力感彷如洪水猛兽,将年幼的小男孩无情吞没。
他的左手紧握成了拳头,骨节在一声声血淋淋的羞辱中抻力到泛白,他就像春节里被孩子们丢掉的哑炮,无法炸出声息。
窃窃地议论声如蜂群振翅般乌泱泱袭来,他憋得满脸通红,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强忍着眼眶里泛起的一圈圈涟漪,苍白的小脸显得无助又倔强。
那时,可爱得胜过小雏朵的人儿,用最纯真的脸庞释放最赤*裸的恶意。
第8章 破冰
课本又一次转回冯胤懿的手上,他把课本拿到林柏楠的面前晃一晃,拿开,再拿近晃一晃……
玩够了,他刚想把课本传给别人,手中却倏地一空!
冯胤懿讶然抬起头——
只见一位圆脸圆眼的小女孩站在椅子上,一只手里拿着课本,一只手叉着腰,忿忿不平地瞪着他。
“袁晴遥!把书给我!”冯胤懿跳起来去抢。
“凭什么给你?书是你抢别人的,又不是你的!”袁晴遥跳下椅子,将课本紧紧地抱在怀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他是我的同桌,我就管了怎么样?”
两人怒目相向。
顿了顿,冯胤懿的眼底掠过一道邪恶的光:“袁晴遥,你是不是喜欢林傻子?”
“不是!”袁晴遥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没等喘口气,她义正词严地接着说,“林柏楠他才不傻呢,他可聪明了!他会背唐诗,会做高年级的算术题,他还认得许多英文单词!”
她指着冯胤懿的鼻子:“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要老师帮你写,你才是个傻子呢!”
虽然爸妈教育袁晴遥,“用手指别人”这个动作不礼貌,但爸妈也教育过她,面对像冯胤懿这样的人不需要太客气。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冯胤懿的脸忽地涨红了。
那是发生在上学期期末考试时的事。考试结束,老师收卷了,可冯胤懿却双手按住试卷不肯上交。老师细问后才知道,原来是他忘记怎么写自己的名字了。
“那、那是因为我的名字很难写!”冯胤懿红着脸狡辩。
“哼!”袁晴遥哼出表达不屑的气声,她拿起铅笔,小手一挥,大大地在纸上写下了“冯胤懿”三个字,“看看!连我都会写你的名字,你自己却不会写,你羞不羞!”
她拿起纸怼到了冯胤懿的眼前。
冯胤懿气得脸色忽红忽白的。
二年级的袁晴遥为什么会写这么复杂的字?
这要拜魏静所赐——
魏静对女儿本就没多少“望女成凤”的心态,外加林柏楠受伤一事对她触动颇深。她那三年也忙前忙后辅助照顾着林柏楠,每每看到病床上面无人色的小男孩,她就由衷地感叹:平安健康是最重要的,其余都是小事。
可身为一名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教书人”的基本尊严和业务能力还是要捍卫死守的。其他科目就听天由命吧,袁晴遥的语文一定不能差。
于是,从一年级入班开始,魏静就拿着学生名单,运用自创的“姓名联想记忆法”,挨个教袁晴遥认字。见得次数多了,自然也会写了,所以袁晴遥会写全班同学的名字。
“遥遥说得对!上学期期末考试,全班只有你语文七十几分!大家都考九十多,你才是大傻子!”葛冉心站在了袁晴遥身边,助上一臂之力。
“你们是不是找死?”冯胤懿气急败坏。
“谁死还不一定呢!”袁晴遥没有丝毫怯懦,她仰头迎上冯胤懿恶狠狠的眼神,“我要告诉马老师你欺负同学!让老师请家长,让你爸爸妈妈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