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抱着小团体,玩游戏都明里暗里的不要和闻钰组队,互相分享零食也故意忘记她。
小女孩外表看起来再高冷,再无所谓,内心里还是艳羡,她知道那种是友情,但更知道那种东西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她受不了,钻回卧室,趴在那头巨大的棕熊玩偶上哭。
那头熊大到能当被子盖,任闻钰的眼泪再汹涌,也只能打湿它腹部的那一小撮毛。
闻钊在门外静静听着,他太快乐了。
她的痛苦那么具象,那么有生命力,他掐着嫩芽,根本没使劲,人家就自己狠狠的断成两截。
这场提线木偶的表演,闻钊旁观了十一年。
闻钰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接近毁灭,而她的父亲在外人眼中是那么完美,他容忍女儿的缺点,纵容她做任何离经叛道的事,闻钊在媒体的采访里被称作“女儿奴”,世界上所有人看来,他都是“慈父”。
后来,闻钊终于翻过了闻琴给他留的这痛彻心扉的一页。
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承诺一生,那女人是二婚,还带着个已经十八岁的男孩,本来原名叫林书然,后来改姓,叫闻书然。
哥哥。
和母亲,和朋友一样,很危险。
闻钰多年来情感匮乏,被逼成冷血动物,怕这也是个陷阱,很久之后才真正开口叫他这个称谓。
闻书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闻家唯一真正对她好的人,当一个不够“正统”的继承人掌权的时候,很容易没有善终。
-
“你发什么呆。”
闻钰动作迟缓,抬起头。
裴砚青在她对面,他今天少见的没穿西装,立领灰色夹克,显得更年轻了。
闻钰从坐下开会起就一直在想手机里那条短信,没有注意到裴砚青。
现在则条件反射的想到那个台风天。
车灯两束光线,照出雨帘的形状。
他举着伞,指节修长,衣领被风吹的翻来覆去,裤子湿了一半,踩着水朝避雨的她走过去。
闻钰大学还勤勤恳恳上晚自习,裴砚青知道,她只是不想见他。
但他没点破,也没责怪她故意拖延。
拉开上衣拉链,手一拉,把闻钰圈进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他胸膛毛衣上的绒,想挣扎,肩膀被更紧的握住。
“会淋到。”
少有的强硬。
……
闻钰来开会之前,手里的收到个匿名短信。
“再继续,就灭口。”
不愧是万槿城,不愧是裴家的地盘。
她不打算告诉裴砚青,她不够信任。
“对不起。”
她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看向裴砚青,“我知道裴氏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但地下的确有周朝遗址,虽然范围大小还不确定,但没办法像你们所说,再重新把土都埋回去。”
“万槿城的建设必定会挖桩施工,深到基岩,一定会伤到文物。”
“所以现在来看,我们需要征得上级文物行政部门同意后,对万槿城下的遗址保护性发掘。”
“也许一年,也许五年,取决于范围。”
裴砚青没有说话。
他感受到了闻钰的疲惫,那是种从身体里面冒出来的倦怠感,像茧房罩着她。
心软是件无可奈何的事,他大可以再继续拉扯,说下面的东西可能没有重大考古价值,但他没办法为难了。
还没说出“好”,不远处传来方言的一阵骂声,嘈杂交谈的人声。
“裴总,施工队的人举着横幅,说闻小姐……闻小姐……”
陈才说不出来那两个字,他也不敢说。
闻钰起身走到窗边,很快看清了那群人手里的——“沽名钓誉,还工程款!!”
她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冷静的想到:一秒钟前,她刚和裴砚青谈判,说万槿城这地方是不挖不可了,那么施工队事先从哪得到的消息,认为这项目要被裴氏全部放弃,施工款也拿不到呢。
今天开会的事,除了考古所的几个人,她只告诉了裴砚青。
这招釜底抽薪,是要从根上把她解决了。
污蔑她和裴氏高层有不正当关系,高层牺牲万槿城,纵容她发掘文物来发展自己的职业前途。
她被撤职,万槿城复工。
裴氏这出自导自演,一箭双雕,当然也不会真的去查什么子虚乌有的高层股东。
闻钰转过身。
眼里没有情绪。
她直视着裴砚青,那张脸上依旧是完美的假面,无辜的羔羊。
混迹于肮脏的名利场,她从不该抱有任何期望,认为裴砚青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平铺直叙:“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裴砚青觉得自己被捅穿了,两个字,最狠的贯穿伤,心在流血,面上几乎没办法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