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钰明白他的痛苦全部因她而起。
裴砚青不够清楚她给出的爱是什么东西, 他天真地以为那是什么珍宝, 他以为那些东西很美好, 所以他才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哪怕总是难过心碎, 也不走。
他觉得她给别人的东西, 也许有天能分他一点。
他不清醒。
……
水龙头依旧在嘀嗒、嘀嗒。
像心里滴血的声音。
裴砚青很快垂下眼,他匆忙遮掩住自己眼里几乎是立即漫上来的泪,深吸了一口气,很艰难地扯动了下唇角,“那……那挺好的。”
他的意思是, 你喜欢他吧,我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他顶着那么受伤的表情, 还自以为能掩饰过去。
闻钰沉默了几秒,她轻声说:“白鹭山……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很无聊,你呆这么久了,要不就回去吧。”
这是个很好的选择,帮他从失恋的情绪里抽离。
裴砚青手里的筷子近乎要断裂。
他意识到她此时在赶他走,但他还是努力提起嘴角,“我没觉得无聊,我……我觉得挺好的。”
“为什么你一直撒谎?”
闻钰直接问出来。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没有撒谎。”裴砚青侧过了头,盯着到处都脱皮了的破墙壁,他眼尾的红色那么艳,像要滴出来,增加说服力似的,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这里景色好,空气好,人少,清净——”
“你非要呆在这里是吗?”
闻钰打断他,停止那些不必要的拉扯。
“裴砚青,你非要呆在这里,看着我和其他人恋爱,是吗?”
“……”
一阵静默,裴砚青的嘴唇颤抖,但他不回答。
闻钰不理解他,她无法理解,有点急燥了,“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什么劝都不听,非要选最痛的那种选项?
裴砚青忍不住泪了,有滚烫的液体坠落,流到他的下巴。
实在是积攒太多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说不出口的委屈,他的嘴唇绷成了一条颤抖的直线,依旧没看闻钰,死死盯着墙壁,但他看不清东西,墙皮在眼里都被眼泪模糊成一团脏兮兮的色块了。
很浓重的哽咽声:“……我,我不会妨碍你的。”
闻钰愣了一下,几乎觉得他不可理喻了,语速很快:“我不是觉得你会妨碍我,我是觉得你根本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没有必要——”
“你觉得我想这样吗?”
裴砚青正过了头。
他双目赤红,满脸都是泪水,声音微弱,像□□,“你觉得我想像现在这样……毫无指望地爱你吗?”
闻钰没说话。
裴砚青抽泣了一下,极其混乱的边哭边说:“你想谈恋爱,你就去谈啊……我都说了我不会妨碍你,我都说了我没关系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赶我走?”
“我,我就想待在这里,我就想待在有你的地方,因为我,我爱你,我没有办法,你不明白吗?”
他痛弯了腰。
整个胸腔都血肉模糊,拧着疼,下一秒就要窒息。
“你不想看见我,是吗?闻钰,你……你觉得我爱你就是错了,我不配爱你了,是吗?”
“但你之前……你之前说了不糟糕。”
“你说了的。”
“你说那不是你听过最糟糕的话……你明明说了的,你说话不算话……你,你为什么总是说话不算话……”
裴砚青说不出话了,他还没完全退烧,现在眼前是黑的,头直发晕,哭着蹲下了。
他的发旋在抖动。
他完全忘记了他的后脖颈。
闻钰低头,裴砚青的后脖颈上清晰的三道血痂,指甲盖的形状,像三个特别瘦弱的弯月。
“爽哭了?我还没开始”
“……你好烫。”
“我知道你不会,我帮你戴。”
“你没吃饭吗?”
很乖。给睡。潭扬闻起来像裴砚青。
昨晚的那些模糊细节,突然都解释得通了。
裴砚青发烧,被她当成潭扬,按着睡了。
闻钰怔怔地盯着那几道血痂发呆。
所以……裴砚青是以什么心情,说刚才那些话的?让她想谈恋爱,就去谈。
他和她才睡过。
真的没关系吗?
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来指责她酒后乱性?为什么还能忍着这些委屈,接着待在她身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