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抱着小木箱,兴高采烈的要给她看这个小窝的。
大约十几分钟前,她才坚定地对他说,“不是我听过最糟糕的话。”
无论多少次难过到心碎,你都会疯了一样的爱我,这不是我听过最糟糕的话。
现在这样,不算糟糕吗?
裴砚青得到的最少,少到连随手捡一片叶子给他都如此感激涕零。
闻钰脸上影影绰绰,她处于木架边的暗影里,裴砚青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清她是否沉溺于其他男人的唇瓣,看不清除他之外的这两个男人,是否会先后得到她的垂爱,他只能靠猜测。
但闻钰可以完全看见纯白月色下的、形单影只的、支离破碎的裴砚青,这是一个无论物理意义、还是心理意义上都完全失衡的关系。
极端的不对等。
闻钰看见裴砚青捧着他的小木箱,捧着他这辈子难过了无数次之后唯一从她这里乞讨到的,装了片树叶的那个小木箱,像捧着他的全世界。
他像一个被尘封的雕塑,连眼球的不会转动了,立在原地,怔愣出神。
反应过来后,裴砚青手里的小木箱开始剧烈颤抖,即将要摔到地上,他紧紧抱着,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
他明白自己撞破了某种真相。
那就是,他裴砚青,其实从来没有东西可失去。
因为他从未得到。
从未得到过任何有关闻钰的爱的东西。
木箱里的是片怜悯。
闻钰仅仅是安慰他罢了,当然是糟糕的,太糟糕了。
她绝对不会希望他撞见这一幕,她绝对不希望他这时候不自量力地加入,她绝对不愿意因为他仍旧会疯了一样的爱她,在这时跑去打扰她。
她不需要他,她有好多爱,其实根本不需要他这份。
裴砚青的爱是个累赘。
耳畔像有声枪响,但没有出血,心脏被人攥着拧了好几百个来回。
裴砚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保持了绝对的静默,但他无法阻止一瞬间,从泪腺里涌出浓稠的、汩汩的热泪。
视线模糊之前,他抱着木箱逃上了楼,这样光是泥土的路面有个好处,让他来也无声,去也无声。
闻钰不会知道他来过。
她不会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
闻钰清晰地看见他泪的反光,看见他怎样克制又慌乱地逃亡,她目睹全程,直到被蒋则权的舌尖抵进牙关,她才回神,倏地收回目光。
荒谬的一秒半,以潭扬放下她,冲上去给了蒋则权一拳结束。
闻钰本该自己扇蒋则权一巴掌的。
但她在想其他的。
她很不合时宜地想,所以裴砚青这次难过到心碎,也会继续像疯了一样的爱我吗?
好像她在乎这个答案似的。
闻钰很快把这个奇怪的问句驱逐出脑海。
“我和她没分手!!你个小三有什么立场打我?!!”
蒋则权抹了下嘴角的血,脸上肌肉气到抽搐,一脚踹上潭扬的腹部。
潭扬冷笑了一下,靠着墙喘息,“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谁准你强吻她的!!简直疯狗。”
“反正不需要你准!我今天弄死你个贱人——”
蒋则权提起手腕。
“行了。”
闻钰说。
“你提了箱什么东西?”
她指着地上的箱子。
蒋则权暴怒中还是收回了拳头,但跟赌气一样,没看她,脸色也依旧阴狠的,语气不自觉就温柔了,“……大闸蟹。”
闻钰点点头,“那做了吃了吧,我又饿了。”
蒋则权扭头盯她,黑眸锐利如刀,“我累死累活才搬上山,你跟别人亲得难舍难分,凭什么我给你做?”
闻钰扯了下嘴角,“嗯,那你再搬下去吧。“
蒋则权的腮帮骤然咬紧了,两秒后又缓缓松开。
他胸口有迟滞的闷气,说话也哑:“闻钰……你迟早把我气死。”
“厨房在哪?!”
蒋则权一脚踹上还掉渣的门框,愤懑不已:“操,这么破的地方也能亲!!!我看你是饿急了你!!!我要是不来你难道要在这做??不显硌得慌?!!到处都是灰!!床都没有!!你自己看看你找了个什么品种的屌男人,纯纯畜生——”
“那。”闻钰打断他,指了一下。
蒋则权深吸了口气,又瞪了潭扬一眼,“这畜生呢?”
闻钰看向潭扬,“你还是去帮帮他吧,他厨艺不行。”
潭扬不想,但又没办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