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钰脸上没表情,“万槿城是市里重点招商项目,三年五载的拖着不建,别人眼里,这事要怪到谁头上?”
单岭:“……那估计,肯定是我们。”
”到时候韦局长来问我,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万槿城还是一片废墟,我怎么回答?”
“难道我说,没关系,裴砚青钱多,烧都没地烧?”
单岭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确实没那么简单。
闻钰没再说话,拿起自己的手机往外走。
“您去哪?”
“裴氏。”
闻钰气得连避嫌都没功夫,裴氏前台的人都认识她,根本没拦她,她坐了裴砚青的专用电梯到顶楼,陈才端着咖啡正要给裴砚青送去,她越过他直接推门而入。
陈才手里的咖啡晃荡了一下,看着闻钰的背影,他默不作声地滚回了自己的工位。
他只能祈祷,阿弥陀佛,别又给老板整心碎了。
裴砚青以为是陈才,他没有抬头。
闻钰走到他办公桌面前,他依旧没有抬头,埋头给桌上的文件签字。
他的颧骨处有个正方形的创可贴,估计是随手贴的,没贴好,四周的边不平整,看起来有点滑稽。
“放这就行。”
裴砚青说。
他这时还以为是陈才给他送咖啡来了。
闻钰没出声,裴砚青终于抬起眼,“我都说了放——”
他毫无预料,直接对上闻钰没有温度的目光,手一抖,钢笔在纸面上洇出了一团脏兮兮的墨渍。
裴砚青脸上是空白的。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出现幻觉,或者是在做梦,他觉得自己是真疯了,有精神疾病那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长达三十秒的对视。
裴砚青像个痴呆,没说话,也没动,完全是木头人,他怕说话了,惊动了她,面前的人就消失了。
闻钰的视线移到他颧骨上的创可贴,又移回他的眼睛。
她说:“对不起。”
“你生日,我失约了,对不起。”
裴砚青的唇瓣隐约在抖,有点慌乱地站起来,一万句话在胃里钻来钻去,最后不敢对视了,垂下眼,像在罚站,憋出一句极其干瘪的:“……我不知道你来。”
他完全没有想过闻钰会这么郑重地给他道歉,没办法做出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拿捏好爱她的分寸。
他举步维艰,不敢再漏出马脚,怕她更厌烦。
闻钰接着说:“裴总,我本来就打算会后和你道歉,不需要你用这种方法逼我。”
“公事,私事,你如果实在分不清,我们之后就不要有任何私事,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裴砚青的唇色迅速白了,他不知道“这种方法”是什么方法,也不知道什么“公事”他没有分清。
闻钰叫他裴总,他就已经丧失了所有发问的勇气。
他像一只被怼在死胡同里的哑巴狗,极其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很微弱的辩解:“我,我没要逼你,你不用向我……道歉。”
闻钰说不要有任何私事,他理解为,终于,闻钰要把他从她的日常生活里彻底清除。
裴砚青明白这点,苦笑了一下,引颈就戮式的回答:“我懂。”
他根本没懂。
这时,闻钰注意到他办公桌上那只丑丑的陶瓷小狗不见了,她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他还把它放在特别显眼的位置。
她更加坚信,裴砚青是因为她没去赴约,所以对她生气,连带着把跟她有关的物件都扔了。
其实裴砚青当然没扔,他只是在逼自己戒断,跟当年离婚后一样。
闻钰这么多年,生长在他的血肉里,他无法割舍,但又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自我献祭的爱里,因为他也觉得自己不配。
那只陶瓷小狗放在那里摆着,像摆着他的心脏,太恶心。
所以裴砚青要藏。
正如他已经没有勇气去质疑闻钰的话,他心里这些九曲回肠,闻钰当然也更无法理解,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根本不了解裴砚青,明明他之前特别好哄,也不会耍什么脾气的。
闻钰生平第一次觉得,裴砚青完全超出她的掌控。
她同时发觉,她今天的气愤不仅仅是因为公事,也是因为私事,因为潜意识里,裴砚青不可以这样对她,不应该这样对她,永远不会这样对她。
她在他身上养成了一种惯性,之前完全没有在意,直到现在这种惯性被打破,她才猛然意识到它的存在。
闻钰不是要挽回,她的个性不是那样,她只是想,这是错误的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