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十分漫长的沉默,像过了半个世纪。
耳边传来声嗤笑。
轻轻的,轻到抓不住。
“闻钰,你够狠。”
蒋则权像在叹息,“你真够狠。”
他从她身上离开,闻钰睁开眼,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眼睑处隐约的湿润。
“蒋则权……”
他站在那里苦笑,半晌,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不如直接往我这儿捅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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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什么了?”
裴砚青送闻钰去考古所,等红绿灯的时候没忍住,还是问了。
闻钰没答,她忙着在浏览器里查余窈的前夫,林晗光。
网上有他的法院判决记录。
当时他就职于绿海生物制药,除了正常药品之外,利用职务之便,生产成本只需几毛的廉价保健品,帐上依旧以某种进口药的高昂价格记账,账上卖出一千万,实际原料不过几十,他用这种方式洗钱,判了五年,但刚进监狱两个月不到,某天突然吃了午饭后就暴毙,死因不明。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扭头看向裴砚青,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蒋则权和闻书然是双胞胎的?”
“我当时查过他。”
“所以你知道很久了?”
“嗯。”
“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你当时对闻书然……很愧疚。”
裴砚青记得她脸上每一次痛苦的蒙太奇,大多都因他而起。
“但你已经和蒋则权关系很亲近,如果我当时告诉你,你可能接受不了。”
闻钰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可你如果告诉我,我不会和他上床。”
这应该是裴砚青想要的,利用这层关系,可以轻易把蒋则权这个人弄出局。
裴砚青说:“我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让你更愧疚。”
他顿了顿,嗓音稍显艰涩。
裴砚青想起当时在澜水镇,她和蒋则权一起从城里骑自行车回去,亲密无间,愉悦地打闹。
“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你经常笑。”
“如果你开心的话,那……那其实说不说,也不是很重要。”
他能让你开心,得到短暂慰藉。
裴砚青其实再吃醋嫉妒,但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闻钰就是需要一个类似哥哥的人来填补心里的空缺,所以他有时不争不抢,只是旁观他们暧昧。
在爱里每个人都自私。
自私很简单,逼着你爱我,逼着你眼里只能我,慷慨很难,要眼睁睁看着你从别人身上汲取温暖,但如果你开心的话,还是选择让自己痛一点吧。
闻钰少见的,思路被打断。
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之前的话,“具体查到些什么?”
裴砚青打了个电话给陈才,他很快把当时的文件发到闻钰的微信。
闻钰从头翻到尾,同样注意到了裴砚青当年也疑惑的地方,“林晗光莫名其妙给这家福利院捐了这么多钱,他一定知道蒋则权在那呆过。”
裴砚青突然说:“其实余窈和林晗光本身家庭条件都不好。”
闻钰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很可能他们的经济并不能承担双胞胎,没养到两岁,林晗光就把蒋则权扔了,所以他会觉得亏欠。”
但这样就很矛盾了。
林晗光明明没钱,连养孩子的钱都掏不出来,他怎么会突然进入绿海生物制药之后,竟然突然有这么大的洗钱需求?他有这么多钱需要洗吗?
“余窈和林晗光什么时候离婚的?”
“差不多就是他进入绿海生物制药。”
“那她其实离婚不到半年,就嫁给闻钊了。”
闻钰拧起眉,她心里觉得很怪异,因为余窈怎么就突然认识闻钊了呢?明明阶层差异这么大,而且她才离过婚,带着闻书然,又没有工作……
她从哪能接触到闻钊?
完全不可能啊。
除非……除非绿海生物制药和闻钊有关?
她是通过林晗光,才和闻钊认识的?
闻钰去查这家公司,发现是家外企,应该是外资控股,可洗钱被爆出来之后,首先被抓起来的老板却是个中文名字,看起来不像主谋,更像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她又去找控股人,照片上那个外国人,棕色小卷毛,叫安德森,她见过。
小时候见过,闻书然的葬礼上也见过。
他对闻钊很恭敬。
有个想法在闻钰脑中逐渐成型。
林晗光,安德森,都是幌子,闻钊是个太谨慎的人,他如果通过绿海生物制药洗钱,也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闻钰并不认为闻钊会有洗钱的必要,他一直光明磊落地交税,每桩进出口生意都摆在明面上,非常守法,他都不存在“黑钱”,更没必要去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