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鸢扣着柔软的被子想,硬抢不行,那偷梁换柱呢?
几秒后,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偷梁换柱也得有梁可换才行,她哪里能拿到一模一样的两颗脑袋?
程枭看着她伤病脆弱的样子,担心再思虑这些身子迟早受不了,转身给黎校尉和靛颏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赶紧离开卧房。
黎校尉识趣地告退,靛颏嘴唇微动,想要留下来照顾易鸣鸢,但想了想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被刀子抵着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小小姐是被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强迫留在匈奴的,但看到小小姐自戕后,这个男人的惊慌失措举动后,她的愤慨变为了震惊。
等到小小姐昏迷前说出那一番话,她的震惊又变为了然,从身手不凡的陌生女子将自己买下,再到小小姐悲喜交加的深情,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靛颏贴心地关上房门,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同时她有些苦恼地想,以后在匈奴人的地界上住着,那自己是该叫姑爷还是叫大王呢?
人走后,屋内落针可闻。
与故人重逢的激动过去后,脖颈上的剧痛又返了上来,易鸣鸢撑着胳膊肘想要躺回床上,谁知僵着脖子不好挪动,侧头间扯到了伤处,疼得手一软,差点摔进床铺。
程枭眼疾手快抵住她的后背,将人稳稳护在怀里,他见惯了猩红血光,可当看到易鸣鸢身上喷血的豁口时,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六神无主是什么感受。
他心里一阵一阵后怕,不敢想象没有黎校尉相助,自己该如何承受天人永隔的悲痛,“大夫说麻沸散喝多了对脑子不好,我给你吹一吹,冷风能让伤口好受些。”
易鸣鸢眼睫微颤,在细小的风声中歉疚道:“吓到你了吧,我从接旨和亲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着要死在庸山关,全家团圆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做梦都盼望着这一天。我说喜欢草原上的一切都是真心话,心里在挣扎、矛盾、徘徊了很久很久,但我想回到爹娘和哥哥身边就必须要离开你,抱歉,你怪我吧。”
“不怪你。”程枭搓热她的手,他仰慕为了情爱死生不顾的人,也欣赏不被情爱所困的人,易鸣鸢是为了亲人选择走的,因此在这件事上他始终会高看她一眼,纵然要怪,他也会把这件事怪到龙椅上的那个家伙头上。
话说完后,冷风又重新透过纱布落到伤口上。
脖颈处被吹得痒痒的,几根发丝飘了起来,易鸣鸢伸手把它们抚下去,看向男人手边放着的竹笛,上面刀痕凌乱,粗略掏了几个小眼,难怪她听起来觉得熟悉又陌生。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她依偎在程枭怀里问。
程枭:“很早就会了,你那时候站在院子里吹笛,永远都不成调,我就想知道这么难听的笛声正经吹起来是怎么样的。”
“你才吹得难听呢,哼。”易鸣鸢气得想揪他,但碍于伤口只好退而求其次揪了下他的辫子,也没用力扯,就攥在手里不愿意放开。
昨日程枭给易鸣鸢清洗完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发结,灭了一半的怒火瞬间消弭于无形,心里只剩下酸涩无比的心疼,混着一点被抛弃的沮丧,当时程枭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小声低喃:“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走?”
“我昨天,”看着她抓自己辫子的动作,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咳,昨天捡你衣服的时候,发现你把烧焦一半的头发贴身藏着,丢了它,回去我们重新绑一个。”
“好。”在这时说是黎妍扔进火里的话等于节外生枝,易鸣鸢正好也想弥补这个缺憾,便应了下来。
她被裹在程枭干燥暖热的气味里,听他说起衣服,布帛撕裂的脆响瞬间回到了耳畔,腿根突然开始心有余悸地痉挛。
那一个时辰实在是不好过,即使后面她也得了趣儿,但中间的过程太艰涩,简直跟酷刑一样,她不敢想象以后这种情况还要发生无数次,恨不得让脖颈上的伤好得慢一点。
“叩叩叩。”
客栈小二来送饭菜和热水,程枭让他们把东西放在桌上,并没有露面,人走后,他扶着易鸣鸢起来,给她看一桌子精致可口的饭食。
细嫩的虾肉点缀着细碎姜末,炒猪肝清爽鲜咸,红枣血燕汤香气扑鼻,还有这时节里少见的新鲜绿叶菜,最值得一提的是易鸣鸢最爱吃的如意糕,每一样都选的适宜入口又益气补血的菜。
程枭站在一旁等着挨夸,可直到易鸣鸢掩唇打完小小的饱嗝都没有收到任何表示,他略显失落地把热水倒进铜盆里,“阿鸢过来,我给你擦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