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妍和她坦白左秋奕一共给了她五只鸽子,只能送出不能送回,刚见到“大单于”的时候用掉一只,路上告知行踪两只, 到了雅拉干又是一只。
如果她能掌握更多的行踪路线和军列分布, 恐怕那日他们真的会踏入山谷死伤无数, 易鸣鸢担心来日程枭他们离开的路上再出危险, 最后一只鸽子, 还是由她处理掉为好。
两虎相争, 必有一伤, 最无辜的是平白受牵连的族人和百姓,如果一定要打,她希望是正面对垒。
黎妍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行啊,我回去拿给你, 放的时候背着点人,当心被匈奴蛮子抓到。”
比起鸽子, 她更忧心碰都不让自己碰的倔马,黎妍躲开乘云喷出的口水,缩着脖子说:“到时候我坐上去的时候它不会把我踹死吧?”
“不会,乘云很温顺,”易鸣鸢摸了摸它的下巴,向她传授了一些和马友好相处的小经验,“我牵着它你就能上去了。”
几经波折,黎妍终于坐上马背,找到了一点将要回庸山关的实感,她握紧缰绳,竭力稳住找不到支点的下盘,提醒道:“不过……我们还是得做好失败的准备,要是一次出逃没有成功,恐怕没有下一次了。”
说起这个,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沉重,易鸣鸢想象过失败的后果,可能是一箭穿心,立刻死在当场,也可能是镣铐加身,终身囚于帐内。
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认了。
“其实,我很怕疼的,”忽然,黎妍把头撇向另一边,“以前我扎破手指都会哭很久很久,我爹会买糖葫芦哄我,后来当奴隶伤得多了,就越来越怕疼,所以易鸣鸢,到时候我们要是快被抓到,我自己下不了手的时候,你杀了我吧,反正你已经欠我爹一条命了,也不怕再多欠一条。”
易鸣鸢看着她低头用手掌擦掉流到下巴的眼泪,沉痛的思量后哑声告诉她:“我没杀过人,要是一刀不能毙命,你可能会疼很久,所以我一定会拿到令牌的,放心。”
绒袄湿透,她现在冷得犹如置于冰天雪地,怀中的令牌时时刻刻提醒着易鸣鸢,她将辜负程枭的信任,用他的满腔真心换一场既定不改的死亡。
“那三日后丑时,我们这里见。”黎妍郑重地和她确认好时间,说完有些解脱地想,大不了就是一死,尘归尘土归土,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
易鸣鸢浑浑噩噩地抓着鸽子回到毡帐,她当然不会真的用它来报信,也不想浪费这“来之不易”的肉食,所以回来的路上就想到了要做鸽子汤喝。
白色的鸽毛被三两下处理干净,这拔毛的手艺还是跟她哥学的,用滚水烫过后顺着羽毛的生长方向撕下来,保证一根不剩。
哥哥说平时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粮饷跟不上是常有的事,有点什么鸡鸭鱼肉总得先紧着长身体的新兵蛋子,到他嘴里也都没剩几块了,所以他偶尔会用弹弓射点鸟下来打打牙祭。
程枭回来的时候,一锅鸽子汤已经被炖得香味扑鼻,他鼻头微动,去屏风后面换了条干爽的裤子,“怎么溜这么快,觉得不好玩吗,还是嫌弃他们泼水太狠?”
易鸣鸢盛上一勺汤尝尝咸淡,砸吧两下感觉滋味刚刚好,“泼寒节挺有意思的,只是我想起那日信鸽上的纸条还没给你一个答复,所以去找黎妍了。”
“纸上写了什么?”程枭换完裤子,随手找了块布把肩膀上糊了的图案擦掉,按理来说他可以反过手擦,但易鸣鸢就坐在帐子里,且两人关系已经缓和了下来,他完全可以不那么自力更生。
易鸣鸢放下手里的碗,有些没被打湿的地方格外难擦,因此她认真地接过帕子来回揩拭,顺嘴回答道:“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她以为你是服休单于。”
她想过了,与其用一个谎言来欲盖弥彰,不如直接说实话来得令人信服,而且也更容易求情保下黎妍。
程枭:“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为敌军通风报信在军法上是要乱棍打死,再拖出去喂狼的,他现在这么问,是真的想要黎妍的性命,易鸣鸢手上动作微顿,“我在这里没有几个说话的人,她已真心悔改,交出了字符对应的图册,程枭,念在是初犯,能不能放她一马?”
“那你呢,阿鸢?”程枭反身抓住她拿着帕子的手,棕褐色的涂料沾到两人的手上,他可以放过胆大包天的女奴,但他更在意的是易鸣鸢心里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