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鸢理解的点点头, 他想取自己的命也算情有可原。
但她转眸, 看到黎妍仍旧眼神躲闪, 思索半晌, 诧异地问道:“你在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你已经给我下过毒了是不是?什么时候的事?”
易鸣鸢恍然大悟,她虽纤弱些,但身体向来算是康健,能跑能跳的,爬山下水不成问题, 来到草原后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大,动不动晕过去呢?
一开始还以为是连番受到打击, 忧思过度,没想到竟是早早被下了毒药!
“是。”
黎妍梗着脖子回答,她心里感到歉疚,但并不后悔,“我当时心里记恨你,成天盼着你死,在来的路上给你下过几次药,但后来没有了。”
抛开二人之间的仇怨,黎妍其实挺佩服易鸣鸢的,她瞧着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和善得很,对什么人都一张笑脸,但不动声色间精准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可惜仇怨终究是抛不开的,敬佩不能消弭掉易鸣鸢家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因此黎妍还是选择恨她。
至少怨恨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易鸣鸢张了张嘴,且不说黎妍有没有解药,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说,就算问出有解药也是徒劳。
毕竟她十天后就要死了。
“还有一事,左秋奕与你有过联系,那应当不会只是让你给我下毒这么简单。”
易鸣鸢想起那张字条上的勾抹图画,左秋奕是个擅谋不擅武的家伙,如果信鸽是他的手笔,那一切都有了解释。
“左秋奕失了右臂,即使将来还能上战场,那也只有坐在后方看着的份,若要立战功守住来之不易的爵位,必会使出其他手段,他是不是还让你给他递匈奴的消息了?”
“你猜的不错。”黎妍心尖一颤,这也能知道,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可几只鸽子都被自己藏得好好的,连鸽子毛都没被人发现过。
“你常混迹于匈奴族人中,并不被允许靠近演武场和放置兵器之地,”易鸣鸢状似为难,“换我来递消息吧,不过……他们有人懂大邺话,若是被截获可就不妥了,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黎妍顿时打消了疑虑,易鸣鸢待在大单于身边,能得到的信息肯定比自有分量多了,因此她坦白了报信鸽的存在,并说:“用特殊的字符,我那里有几张纸记着,晚些拿给你。”
易鸣鸢暗叹,果真如此,“好。”
***
回到织布机前,易鸣鸢久久无法回神,在演示如何织布的时候弄错了线,原本应该织出的小花成了两截,一时难以调整过来。
她试图倒回去重织,手忙脚乱地摆弄半天,却还是一团糟。
族人们以为她是累了,便催着她回去休息。
于是易鸣鸢拿着一块织坏了的布料打算放回帐子里,途中,她听到各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好像全都是围绕着自己的。
几个躲在牛车后的年轻男女自以为隐蔽地谈论着,兴奋的脸部肌肉其实早就暴露了一切。
“你们在聊什么?”易鸣鸢走上前去,眼疾手快逮住一个看见自己就想跑的小少年问道。
异族少年窘促地挠了挠头,涨红着一张脸闪烁其词道:“我们在说达塞儿阏氏好,好看,怪不得被大王惦记了很多年。”
“还说原来威武的大王也有一颗柔软的心,让我们不敢相信,达塞儿阏氏,大王十二岁的时候长什么样子,能和我们说说吗?”
昨日回家,所有人不可避免地聚在一起喝了点酒,约略台嘴上没什么把门,以前从来没误过事,这次也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怎么样,七八碗酒下肚,把程枭多年不娶的原因说出来了。
大多数有本领的匈奴男儿十五六岁便会娶妻,紧接着生两三个崽子。
可折惕失偏偏不,纵使被喇布由斯的妹妹频频示爱,他还是不为所动,惹得族内谣言四起,纷纷猜测他下面有点缺陷。
约略台是最袒护折惕失的人,所以被他们闹得恼了,再加上酒气上头,一不小心全宣扬了出去。
现在可好,不到一天的功夫,但凡长了耳朵的族人都知道了。
约略台一边躲着向长生天祈祷折惕失不会把他的脑袋揍扁,一边安慰自己也许折惕失会感谢自己这一举动,应该不会怪罪的。
“什么?”
易鸣鸢听后百感交集,仿佛周身的空气全被抽离出去,剩她一人在浩渺的天地间艰难喘息。
程枭……早就打她主意了?
这个认知让易鸣鸢感到无所适从,她松开抓着小少年衣服的手,连思考都变得滞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