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你怎么了?”
现在殿中众人的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易鸣鸢无意故弄玄虚,干脆地把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扎那颜听后沉思片刻,直截了当问道:“阿鸢,你想到办法了?”
易鸣鸢颔首,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但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说:“经过一整个冬日,厄蒙脱现存的食物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此次似乎是有备而来的,既然优犁能给他们输送粮草,我们自然也能反其道而行之。”
她想的不是直接派人截取粮草这么简单,优犁选择厄蒙脱部落作为盟友是因为他们有豁出去的决心,因此结盟关系才固若金汤,现在的局面是三足鼎立,想要破局,使鹬蚌不再是鹬蚌,就得打破他们二者之间稳定的关系。
“只要让优犁相信厄蒙脱部落已经臣服于大单于,我们面临的困局便可不攻自破。”说完之后,易鸣鸢还有点紧张,她更小一点的时候对兵法不感兴趣,还是庸山关之行时,见识到爹爹和哥哥的活学活用,回京才把兵书捡了起来,重新通读。
纸上谈兵终究比不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经验,她蜷起手指,看向服休单于沉重的脸色,担忧地想,自己是不是多嘴说错话了?
半晌,服休单于抚掌爽朗地大笑数声,夸赞道:“好一个聪明的小女娃,扎那颜没有看错你。”
对于厄蒙脱部落来说,堵在别人家城门口是要承担非常庞大的风险的,他们不敢带上所有的粮草,唯恐夜里被转日阙飞支火箭过来烧光。
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因此,他们选择每隔一段时日派专人输送,间隔大约为十天。
人总要吃饭的,只要战还在打,优犁的供应便不可能断掉,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冒充厄蒙脱部落中人,找到附近优犁的部下,告诉他们厄蒙脱选择归顺大单于,不再听从优犁的差遣了。
届时,厄蒙脱的供应跟不上,优犁的计划也会被全盘打乱,而右贤王部则摇身一变,成了收网的渔翁。
扎那颜举止上较为矜持内敛,没有像服休单于一样大声夸奖,但还是弯着眼角说了一句:“不错。”
殿内的其他阏氏和未出战的首领们可就疏狂多了,车轱辘般的好话被他们说了个遍。
易鸣鸢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夸奖,脸上一热,她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儿时上学堂的年纪,这周围的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作了家中子侄或者妹妹,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个想法,竟引得他们争相夸赞。
她用袖子擦掉桌上的地图,支着脑袋望向殿外,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近乎苛刻的尊卑关系,实在是太好了。
被云层柔化了的云悬在空中,易鸣鸢的眼睛被照得干痛无比,不过……要是自己能继续活着留在这里,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听着服休单于在上首部署战术,渐渐眯起眼睛开始打瞌睡。
***
月光盈盈,亥时
“你来啦。”
易鸣鸢朦胧中听到了铁甲碰撞的声响,她与睡魔做起斗争,终于把自己从无休止的黑暗里拉扯出来,一抬眼就是程枭反握钢刀,步履匆匆地从殿门进来。
她直起上半身,一件外袍从背上滑落下去,是扎那颜常穿的花色,几个时辰前,扎那颜见她撑不住困意倒下去,特意拿了一件厚实的袍子给她盖上。
议事殿本就烧着炭火,又有仆人照看,趴在矮桌上瞌睡一会也没事,但因坐姿的缘故,醒来时怎么着也不会太舒服。
易鸣鸢浑身酸痛,像一条软塌塌的面条一样倒在程枭身上,抬头盯他的下巴,带着一点点幽怨道:“怎么才回来。”
“别,我身上都是血。”男人试图推开怀里的“烂糊面条”,他刚杀了一堆敌人,血液沾满了铠甲,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当靠枕的良选。
易鸣鸢被推出几寸,转头果然看见背后和衣袖上全都蹭上了血迹,她一时之间没有恐惧的情绪,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问题是不知道程枭有没有受伤。
她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接着伸手抹掉男人脸颊溅上的血渍,确认道:“那些都无所谓,你呢,你有没有伤到?”
程枭微微扬起眉梢,他心中感慨万千,想到刚来不久的时候,阿鸢可是被马舔一口都要烧水洗脸的,现在被鲜血蹭了满身,第一反应却是检查自己是否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