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烤肉吗?”不用弄脏靴子,易鸣鸢心情很美妙,瞅着男人背上鲜杀的大牛腿问道。
路上总喝肉粥, 她的肚子里一直晃水声, 难受得紧, 正好想吃点干的。
程枭在漫天繁星里分剖牛腿, 把最好吃的那一部分肉专门割下来放在易鸣鸢旁边, 抬头看到她带着期望的眼神笑答:“嗯, 我来烤。”
夜幕下最令人感到放松的就是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掉落的火星子, 让人感觉时间全都停在了这一刻,宁静又美好。
易鸣鸢小心地把刚烘好的馕片开来,时不时换手吹吹指尖上残留的热度,她把木棒上烤好的肉全部捋下来装到馕里,再加入各种料粉和奶酪。
这种吃法是她独创的, 馕饼被肉块表面的油浸润,很好地中和了本身的干噎感, 一口下去嘴里的味道丰富极了。
她翘着脚一共做了三份,一份让人送给了黎校尉,算是尊敬从小认识的长辈,另一份给了靛颏,拿到以后,靛颏受宠若惊地道了声谢,马上转头让身旁的珠古帖娜也尝尝。
至于最后一份,易鸣鸢无视程枭蠢蠢欲动的手,捧着往自己嘴里送去,临到唇边又放了下来,感慨道:“奇花滚滚填丘壑,碎玉虚声响夜彻。这漠北可真冷啊,风雪也大。”
程枭趁她吟诗,低头一口把包好肉的馕咬去了一大块,末了擦擦嘴评价:“听不懂,但肉不错。”
易鸣鸢逗人不成反而损失了第一口满是肉的吃食,整个人瞬间懵了,遇上这样的兵鲁子,风花雪月之类的雅事对不上来,连开玩笑也是自己棋差一招,根本赢不了。
她恶狠狠地啃了一口原本就打算给程枭的馕,转过身不想理他。
“你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咬到一半下面的都凉了,”程枭把她手里的抢过来塞进嘴里,三两下依葫芦画瓢地包好一个里头肉块还滋滋冒油的小馕,“吃我这个。”
易鸣鸢拿着肉多到冒尖的馕,一下子就被哄好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日子也挺有趣的,如果有人处处都按她希望的样子行事,那得多没意思啊,跟两个被牵着的木头人似的。
于是她举着手里的东西往旁边蹭了一点,小声哼唧道:“我们一起吃。”
那头正悄摸把全湿掉的靴子尖凑近火堆的逐旭讷看到他们的互动,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珠古帖娜早就坐下来了,正拿着尖刀切肉穿上木棒,没留给他任何表现的余地。
“这样能好吃吗?看本王子大展身手,给你包一个独一无二的!”逐旭讷撩起袖子,直接拿起三串肉往馕上放,把它们拢在左手里,右手潇洒往外一抽。
然后……一块肉飞了出去,掉在了靛颏头上。
靛颏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哎呦”一声后伸手摸到了一块油乎乎的肉块,她茫然了一瞬后直接把肉塞进嘴里,飞到她头上的就是她的,不吃白不吃。
她对大王子犯的蠢丝毫不知情,但珠古帖娜把一切看在眼里,擦掉靛颏头发上的油渍后,她当即蹬了逐旭讷的腿肚子一脚,“不想吃就去喂马。”
逐旭讷龇牙咧嘴地捂着小腿坐下来,只好自己在那大口嚼肉吃,带着幽怨把肉汁嚼得四处飞溅,差点又挨珠古帖娜一记嫌弃的眼刀。
无奈之下,他用手肘捅了捅还在那边你侬我侬的好兄弟,让人拿了一把缴获的大刀来,说起战中发现的蹊跷:“折惕失,这次厄蒙脱突破山岭不像偶然,以前他们是平地上的卧兔,任我们叼摔砍杀,但你看他们现在用的武器,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程枭接过刀,只在刀身的弧度和色泽上看出一点不同,但是当他用力砍向一旁的木桩时,只见刀刃没有一丝缺口。
换了一片厚盾砍击,直到他的虎口震麻,刀身仍旧没有卷曲分毫,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逐旭讷:“看来他们归顺了优犁。”
所有部将被聚拢过来商议对策,易鸣鸢也凑过来一起听。
向来乌阗岭的三条矿脉归转日阙所有,程枭入主漠北东边一带后,为表忠诚只接受了四成的矿产,其余六成会在每年夏秋交际时运往单于王庭,以供武器锻造和来往贸易。
当年服休单于举兵篡位,杀了亲爹之后,他的叔叔优犁立即跳了出来,扬言兀猛克单于一死,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单于,并四处游说小部落拥护,服休单于想斩草除根把他也一起剿灭。
可惜天不随人愿,优犁跟田鼠似的东躲西藏,至今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