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首饰的这会儿工夫, 张章推着云婵非叫她也化个妆,说云姐姐不施粉黛都这样好看, 好想看她上妆后的样子, 云婵笑着答应,给自己扑了淡妆。
三两下画完后,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晃神。
这副身体的原主与自己上辈子的容貌本就有七八分相似,如今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微微勾长眼尾,将胭脂晕在唇峰处,朱唇饱满,更似从前,恍若隔世。
“真美,可惜姐姐成婚太早,否则就凭姐姐的容貌,何愁不嫁个富贵好人家。”张章对镜扣上碧玉耳钉,口中赞道。
她前两日问过阿娘云姐姐是什么来路,阿娘说不太清楚,好像是元县猎户家的媳妇,她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是觉得可惜。
云姐姐聪慧温柔,初见时一袭粉蓝长裙,只微笑静静站着就让她想到四个字:软玉温香。
如此美人,怎就只嫁了个猎户?
云婵手指轻抚眉梢,笑着斜嗔她一眼:“你怎知我现在嫁的就不是好人家啦?”
自家夫君英俊体贴,满眼都是她,在这个可以娶好几房妻妾的古代,怎不算是好人家。
惹得张章嘿嘿一笑。
孙姑姑备的车马选了上好宝马,车帘、窗纱都用了上好的锦缎轻纱,毕竟张记做的就是布料生意,自然要在此处花心思做展示。
车内壁挂小香炉飘出袅袅青烟,车前两个描花四角灯笼轻晃,马儿踏着一地碎玉,载着云、章二人和小丫鬟银杏,向郊外跑去。
举行奉花宴的地方在城外不远处一个名为万芳园的地方,张章介绍说,此地虽名为园但却很大,不紧不慢整个逛下来得近两个时辰。
万芳园是县里最大家族崔家的私产,崔老爷平生最爱花花草草,也乐得向别人展示自家花草。
所以近几年总是他张罗做东来办奉花宴,前来赴宴的人也都带礼上门,绝不空手叫崔老爷吃亏。
马车里张章显的有些紧张,小手一直出汗,用来擦汗的帕子都换了两条,口中还念念有词。
“杏花春带雨,碎落满、满啥来着……”
云婵单手支在窗棂上看她:“宴会要吟诗?”
张章挥挥手里半湿的帕子丧气道:“算是吧,宴会上有三个环节,一是赏花,二是摇签作诗,三是宴饮。”
“赏花时大家可以随意四处闲逛聊天,巳时不论男女,一齐相聚在园内池畔,以花为题抽签作诗,做出来没奖励,可要是做不出来,那就丢人了。”
“最后就是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表演。”
“那诗我昨天已经提前写好背下来了,可一上马车,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张章颇为气恼地锤了下软垫。
云婵想了想:“只要吟花都可以?”
张章点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院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华夏咏花的诗句太多太多,个个都是传世经典,可要云婵想,能脱口而出的只有这一首,为了合乎情景,她把山寺改成了山院。
张章默诵:“人间四月芳菲尽……”
人间四月花瓣凋零……芳菲尽。
余光穿过车帘缝隙瞥到马车外,闪过的青石板上满是散碎的粉白花瓣,瞬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更贴切的了。
马车摇摇晃晃,在远远能瞧见园子时云婵又有些晕了,便叫车夫停下自己走过去,让张章和银杏到园前等她一会儿。
同她这样下来走着过去的贵女不少,前头有三五个,身旁身后各有两人。她慢慢走着,透了几口气,才止住欲呕的感觉。
暖融春光里,忽然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引人侧目。
“一身臭铜味,连车马上都是,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不能让商贾人家和我们官家分开设宴?”
“就是,那车从身边过,我都闻得到臭铜味,哼。”
云婵望着刚刚过驶过的张记马车,皱了皱眉头。
马车描画灯笼上各写了张记二字,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张记织造的座驾,开口这两人是谁?她们是看不起商贾还是单纯看不惯张记?
若是只为张记,此话一出,真的有够得罪人。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听见的人不止云婵,同样不满的也不止云婵,即刻她身侧一位妆容精致,满身珠翠的女子便娇滴滴开了口。
“不知任二小姐、任三小姐是怎么闻出臭铜味的,我怎么没闻见呢?”
紧接着女子身旁的小丫鬟也脆生生笑道:“是呀,张记车马过去时,奴婢好像隐隐闻见了栀子、冰片、桃花的味道,小姐这莫不是冰露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