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庄雪儿点头如小鸡啄米,小脸兴奋得红扑扑,这一趟真没白出来,虽说路上受了不少罪,可要是舒舒服服窝在乡下,哪能看到这些!
从城门口到张记的织造坊还有一段路程,云婵凑在小窗处静静瞧看。
平如县城的道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最宽处足可供五六辆马车并行,周遭门市林立,热闹非凡,看起来比元县要富裕,怪不得张记会把自家在上清州内的织造坊开在这儿。
一路向东又走了小半炷香,马车停在了一间大宅院前,大红宅院门前挂着块黑底金漆大牌匾,上书‘禄织坊’。
云婵下了马车抄手仰头,看了看牌匾,总感觉这名儿有点耳熟,想了两秒才忆起元县中张记那间布坊,名为玉织布坊呀,看来张记的铺子都以某织为名,倒很有特色。
余下三人纷纷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这幢大宅子,纷纷有些发怵,靠向云婵。
为了这劳什子‘出差’,几人已把自己最好的、补丁最少、最新的衣裳翻出来穿在了身上,头发脸蛋也擦洗得干干净净。
可此时见到偌大精致的宅院,忍不住拽拽衣角,动了动缩在半旧鞋子中的脚趾,有些窘迫。
许湘吞吞口水,凑到云婵跟前小声道:“云娘子,咱们住这儿吗?”
住不住这儿云婵不知道,但看院名在这儿做活是肯定的,她没直接回话,抬眼扫了三人一眼柔声道。
“大家安心,咱们是过来做先生的,挺直腰背,莫要露怯。”
“月婵毛线坊制作织物的手艺也是独一份儿的,好手艺就是金子银子,有的是底气。”
听到后面这句话,几人将心重放回肚里,捏紧手中包袱微微抬头。
这边小话说完,张禹朗也已将大门敲开:“诸位里面请,孙姑姑在正厅等咱们。”
云婵率先走上前,抬腿迈入大门,其他人紧随其后,张禹朗边走边介绍。
“大门左手边这一排倒座房是护院和马夫、小厮们的住处。沿着花廊往里走是前院。”
“过了这道垂花门便是内院了,内院也是做工处。”
过了雕着莲花纹的垂花门,入眼是个大院子,院内矗着许多木架子,架上飘扬着一块块织好的绸缎、棉布。
“西厢房里是纺纱车,东边厢房里是罗机子,我们这间禄织坊是平如最大的制造坊。”
内院两侧的东西厢房内传来一阵吱嘎吱嘎的木机声,循声看去厢房门扉大敞,一群女工正在一台台木质机械前忙活。
罗机子?应该就是纺织机吧?没等云婵细瞧,张禹朗便带着她走过了。
云婵看着院内女工若有所思:“张管事,这么多女工都是城内人?”
她这回是抱着学习的心思来的,出来一次如此辛苦,自然要多学点东西,张记能将织造坊开遍各州县,是有大本事的。
张禹朗笑着答道:“自然不是,东西厢房后面各有两间空院子,女工平日就住那儿,每月四天休沐,她们再各自回家。”
云婵点点头,其余的她且慢慢观察,看看张记是如何管理女工的,银钱如何赏罚,如何定月银,每个月织造数量等等。
“到了,前面就是正厅,孙姑姑名唤惠盈。”张禹朗踏过内院门引着大家往里走。
刚走了没两步,忽然一声怒喝从紧闭的正厅门内传来。
“做梦!你娘我辛辛苦苦挣下的银子,是用来供你玩闹的?”
“什么叫玩闹!这可是我花了半个月才做出来的!”
“我现在没空与你掰扯,给我出去!”
院门哐当一声一打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夺门而出,小姑娘瓜子脸、杏核眼,漆黑瞳仁内闪着怒意。
她骤然开门,才发现院内竟有这么多人,往外猛冲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无半点被人听到吵嚷的羞涩,大大咧咧冲张禹朗喊了声:“表哥来了。”
紧接着她视线从张禹朗身后掠过,当看到云婵时,双眼一亮。
云婵回以一个微笑,也不动声色看向她。
姑娘身上的衣裙十分与众不同,上身黄色广袖短衫,下身黄色长裙,与普通穿法不同的是,她将裙口提至脖颈处,短衫掖在裙子里。
这样的穿法,不正是唐代齐胸襦裙?
想必这就是张禹朗口中那位爱好制衣的表妹了,这襦裙虽然现在看起来不伦不类,可能突破大燕朝固有审美,做出这样的大胆尝试确实很有创意。
张禹朗擦了擦额头的汗,偷偷看了一眼云婵的脸色,看她依然面上带笑,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路上自己有提过这位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