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目送他走远,直到看他拐出院门消失不见,才俯身将掀翻的椅子扶正,擦掉灰尘,坐在上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薛家二老也默默坐回原位,半晌后薛老汉摸出旱烟,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含糊道。
“这个,人人都说两个人相处久了就有夫妻相,原本我还不信呐,今日一看这话是有两分道理哈。”
遥想半年前被气得发抖的儿媳妇,和今日面若冰霜直接动手的儿媳妇,真是判若两人啊。
王香月吞吞口水,赞同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刚刚闺女你那样子,跟阿照发火时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云婵抽抽嘴角,她也不知刚刚自己是怎么了,听着云天旺的话,火气就压不住地往上蹿。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足够多的安全感,打心眼里知道,若是云天旺想动手,薛家二老绝对会出手帮忙,三对一还打不过个瘸子?
再者说他现在就站在昌义村里,自己就算拉开门跑出去喊一声,就能有无数人跑进来帮忙。
而且最关键的是,无论她做了什么,自家男人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顺了顺气,她开口道:“爹娘,以后再见到云家人莫要再开门。我与他们之前,无半点情分,往后再见就是陌生人。”
薛家二老点头应下。
毛线坊这边近两日没再研究出什么新纹样,齐婶目前来看也还算老实,除了偶尔嘴碎惹人不快以外,倒没出什么幺蛾子。
也得亏她老实,不然以云婵最近的脾性,就要闹得难看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她总感觉情绪起伏甚大。
一会儿看着门前花儿开得好看,摘下两枝插在瓶子里,看着便开心。一会儿觉得今日晚饭略咸了一点,心情就又不爽利了。
每日清晨不想起床,就懒懒窝在被子里昏睡,直到将近午时才下床去做饭。
薛家二老贯会宠人,只当她是被最近的糟心事闹得心情不好,便随她去了。
见她这样困倦,王香月想着毛线坊现在人手也够了,干脆只每日下午过去半天,上午便在家做做杂务和午饭。
如此四五天,云婵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颓废,已经好几天没对过账目,套上件浅蓝色袄子,去毛线坊转了一圈,叫上花娘和庄雪儿抱着新做的织物到了薛家。
云婵坐在桌子左侧,花娘和庄雪儿坐在右侧,床榻上铺了块干净麻布,织物统统放在上面。
少女磨好墨,打开自己装订成册的账目,听二人口述,蘸着墨汁记账。
“张巧辛,平纹毯子一张,合格。”
“白阿嫂,水波纹斗篷一件,合格。”
“许兰花,水波纹斗篷一件,合格。”
……
村里人不识字,但也不蠢,每个人上交织物时都会做一个小小的标记,方便花娘她们辨认。
比如白阿嫂会在织物里夹一根枯树枝,张巧辛则是用毛线头将毯子一角系上。也就是现在人少,还能这样干,人多了就记不住了。
所以云婵打算过段时间等坊里不忙了,就教她们计数和认字。
“齐采芬,平纹毯子一张,合格。”
云婵给木笔好蘸墨,刚要在齐婶名字下画上一横,突然听到花娘道:“诶,等等。”
庄、云二人一齐抬头看她,目露不解:“怎么?”
只见花娘将齐婶的毯子叠起来放在一旁,又找出别人的毯子叠起来放在一旁,最后同时抓在手里拎了拎。
“这、我怎么感觉齐婶这张毯子比别人的要轻些?”
庄雪儿皱眉,接过毯子放在手中也掂了掂,有些吃不准。
“我感觉,好像也差不多。”
云婵起身,将齐婶织的毯子拿到手里细看,针脚还算密实,与其他人的毯子差别不大。
接着她将两床毯子都抖开铺在床上比对,这才发现端倪。
齐婶的毯子,竟然比别人的短了半指长!这点长度不明显,重量差得也不多,要不是花娘够细心还真叫她糊弄过去了!
庄雪儿怒了,圆脸浮上一丝怒气,拽起毯子就往外走,被花娘一把拦下。
“雪儿你别急,咱们上一批送来的织物里,还有她一条毯子,先找来看看。”
“花娘说得对,若发现是残次品,现在马上挑出来。”
云婵站起身推开屋门,领着二人往后院仓房走去。羊毛原料存放在毛线坊的仓库内,方便大家取用,织好的则全放在薛家。
几人抱着将近三十件织物回到侧屋,找出平纹毯子一一比对,还真是又找出来一张少了半指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