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很简单的事啊,”阿妩道,“崔二郎是怎般做的,大司马学他就是。”
谢狁瞳孔微缩,道:“那与狗有什么区别?”
崔二郎痴情阿妩,可郗家的家主看不上崔二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于是意欲将阿妩许给别家的郎君,崔二郎为了讨好老丈人,四更天刚敲过,就等在郗府府门前,以少将军之躯为郗家家主驭。
郗家与谢家不对付,郗家家主便故意把崔二郎当家奴使唤,来下谢狁的面子,于是他登马车要踩崔二郎的后背,他吃酒就的酒菜故意拆成几份让崔二郎跑四五家酒楼才能买齐。
崔二郎几乎沦为建邺的笑柄。
他头脑简单是因为肠子直,不会弯弯绕绕,不代表他品不出恶意,可是他还是默默忍受下来,反过来安慰阿妩。
“总要讨得你阿爹的同意才是,不能让你无名无份地跟着我。”
婚前如此,还能解释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婚后的崔二郎仍旧初心未改。
阿妩行事乖张,毫无三从四德可言,他便想办法搬出崔家大宅,另外赁了个院子和阿妩住着。
他若是休沐,不是在校场,就是陪着阿妩,或是下厨,或是逛街,给阿妩买花买胭脂,或是坐在河边杨柳下,一并看弦月升起……实在毫无建功立业的野心。
若非赶上谢狁正需要开疆拓土之际,崔二郎的前程早被小情小爱耽误了。
故而,他的风评在建邺并不好,许多世家都把他视为反面教材,格外警惕儿郎们为情爱自甘堕落,因而之后的联姻,就愈发倾向于挑选儿郎们不喜的娘子。
这些,谢狁自然都知道。
以他的自尊,还真难以容许自己也沦落到崔二郎的地步,毕竟是从小做惯了榜样楷模的人,倒也不难理解。
可是阿妩微笑地看着他:“我便爱莫能助了。”
谢狁微微一愣,实在想不到追爱真的只剩了这样一条路。他别扭得要死,回到屋里,又不死心地翻起书来。
先看到“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便想到己身,微微叹息,再看“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免发怔,最后看到“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终还是啪得合上书。
他得出了个结论,情爱果真是可怕的东西,无论是谁沾上,都会如得了疯病般。
他又想起阿妩的话,终于认命般,提步向李化吉的房屋走去。
首先,他要把自己的行李搬到李化吉的屋子去。
之前分开睡,不过是怕自己又心软退让,现在既然退都退了,那也无所谓分房了,既如此,他必须立刻和李化吉同床共枕。
于是趁着李化吉吃小馄饨的功夫,谢狁就把东西收拾停当了,当李化吉回到客房时,都不免惊诧了一下。
继而她微微一笑,道:“大司马,我怀孕了。”
谢狁困惑地望向她。
李化吉继续道:“怀了孕的女郎应当要与郎君分房睡,这是自古的规矩,所以郎君还是搬回去吧。”
谢狁不信:“自古哪有这样的规矩?你且说说,是为何?”
李化吉慢悠悠道:“自然是因为害怕郎君美人在怀,难以自矜,冲动之下,做出危害子嗣的行为来。”
谢狁皱着眉头:“我可以控制好我自己。”
李化吉道:“那也不行。郎君睡着了后便控制不了自己,从前我醒来时,就常常发现自己被禁锢在郎君的怀里,透不过气,现在我又怀着身子,莫说刚才提到的危险了,就是郎君搂抱得紧些,也会压到肚子,造成小产,危及我的安危。”
李化吉将同床的危害形容得极大,让谢狁着实为难,他如今是独衾难眠,可到底也怕伤到李化吉,于是左思右想,决定在李化吉的床边打个地铺。
当谢狁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时,不免微微叹气。
好端端的人又何必睡在地上?这与做狗有什么两样。可若真要碍于自尊放弃,谢狁是万万不肯的。
于是等夜里洗漱完后,谢狁果然就在李化吉的床榻边的地铺上睡了下来,他不住地想着,李化吉会不会因为心软,将他唤上床?
可是季夏炎热,地铺或还是清凉的所在,李化吉怎么可能唤谢狁,于是谢狁只好凄凄惨惨睡在地上,看着一弯弦月渐渐升高。
李化吉睡熟了。
一直睁着眼,怎么也无法忍受冷硬地板的谢狁偷偷地爬了起来,趁着李化吉熟睡之际,掀开纱帐,钻了进去。
李化吉侧身向里,睡得一动不动,谢狁唤了她两声都没将她唤醒,便知道她这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