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过脸,对李鲲道:“我虽痴长你几岁,可妇唱夫随,便也随着化吉叫你一声兄长,你介意吗?李兄。”
排辈分里,确实有男方跟着女方的辈分唤她家亲戚的规矩,谢狁一口一个李兄唤完才多此一举地补救般问李鲲这话,并不是他有多知礼数,而是纯粹为了膈应李鲲。
李鲲微笑:“我介意又如何?难道大司马便不唤我了吗?至于婚嫁一事,倒也不劳烦大司马费心了,我已有了喜欢的女郎。”
他不明说,可只一眼,就能让谢狁知道他说的是谁。
谢狁暗想这槐山村产的都是硬骨头不成?李化吉敢与他对着干便罢了,就连这不知好歹的李鲲竟然也敢如此挑衅他 。
可他转念一想就想到,李化吉与李鲲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两家又差点定亲,可见平素关系极好。
恰巧李鲲又长了李化吉一岁,没准李化吉成长之中当真受足了李鲲的影响。
谢狁便不自觉长眉压目,气涌上头,从心头犯开的酸泡却不住下潜,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谢狁咬牙切齿:“李兄有喜欢的女郎固然欢喜,可也要想想看究竟配不配,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倒是可笑了。”
李化吉再听不下去,她已经见识过谢狁发起疯来得模样,不能不提防着,唯恐谢狁当着乱点鸳鸯,随便找个女郎就逼李鲲娶了,这反而害了李鲲,便道:“我累了,要上楼去。”
她斜睨着谢狁:“你陪不陪我?”
李鲲猛地看向李化吉。
谢狁也略带诧异地望向李化吉,只是一瞬,他的目光就沉了下来,阴郁地盯着她。
李化吉略有些不自在,她前后态度转变过快,依着谢狁的聪慧,不难猜出其中缘由,可是她赌的就是哪怕他猜出来了,还是不得不跟着她上楼。
于是李化吉咬咬牙,狠下心去,道:“你既不陪我,我便独自上楼去。”
她作势要推开谢狁,手才刚打过去,就被谢狁反握住了手腕。
他低着头,微微磨牙,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仍旧道:“你要休息,为夫自然要陪着。”
在李鲲紧缩的瞳孔中,谢狁扶着李化吉起来。
这叫谢狁心里略微舒坦了些。
李化吉讨厌他,却肯为了李鲲暂且给他好颜色,与他亲近,这叫谢狁疯狂地吃味、嫉妒李鲲,可是后来李鲲那备受打击的目光让谢狁回过神来。
难道李化吉为了旁人屈从于他的次数还算少吗?在她心里,他不如的人实在太多,他若都要计较过来,迟早把自己气死,让李化吉欢欢喜喜地做寡妇。
既如此,他何必再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只要李化吉肯亲近他就好了。
至少,李鲲已经输了个彻底。
谢狁心情悠然转晴,打算给李化吉一个极大的甜头,哄她开心。只有如此,李化吉才肯继续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他站在那儿,吩咐谢家奴:“将李兄好生送回,赠百金让他安心养伤,再将他谋生的观涛楼买下送他。”
谢狁说着,含笑的眼眸望向李鲲。
他本就生得俊秀,若是肯和颜悦色待人时,那副好皮囊还是极容易做出让人如沐春风的假象,替他蒙骗人。
谢狁向来知道,因此他故意这样看着李鲲,就是要李鲲往后再胆敢想起李化吉时,就要记起他这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的模样。
而矗立在舜江旁的观涛楼,将会与谢狁一起,成为李鲲永生难以忘怀的疼痛,时刻提醒他的无能,以及眼睁睁看着青梅被让人咬衔在怀的痛苦。
谢狁吩咐完,转身提步上楼,李化吉正站在那儿吃惊地看着谢狁。
在她看来,依着谢狁的脾气,能轻易地放李鲲走,不为难他,已经是难得。她是万万没想到谢狁竟然还会买下观涛楼送给李鲲。
李化吉知道谢狁向来是大方的人,却不知原来他可以大度成这样。
李化吉若有所思地望着谢狁。
谢狁满脸无辜:“怎么了?”
李化吉没有把这个疑问说出口,只是说出了另一件事:“谢狁,你近日的神色比从前鲜活了许多,在你脸上终于可以不再只有‘冷’与‘讽’二色。”
谢狁心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先逃后杀,刺激得我吐血连连,心口伤至今未愈,仍时而绞痛不已,如此多的刺激下。恐怕就连木胎都要被你强行点化成多情种。
可是谢狁不想说,一说就像他还计较着,要和李化吉翻旧账。可他翻旧账是翻不过李化吉的,毕竟李化吉是真的想杀他,而他只是想让李化吉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