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口恶气,松晏身心畅快,转眼间就将愤怒抛到脑后,朝着沈万霄笑弯了眼:“谢谢。”
沈万霄不看他,抬脚去追姬如。
殊不知,慌乱之中姬如完全顾不上辨认方向,踉跄着左拐右拐,最后一脚踏空跌进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松晏听见他的尖叫声,脸色陡然一变:“出事了。”
三人急匆匆顺着姬如方才逃跑的方向找去,不多时,眼前赫然出现一间茅草屋。
它突兀地立在那儿,在周遭高大恢弘的宫殿中是那么格格不入。茅草屋破败,屋顶甚至空了一大块,滚滚黑烟从豁口里一涌而出,一张又一张模糊的面容在浓烟中显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门口三人。
“是他,是他呀。”
“他来干什么?他旁边的人又是谁?”
“唔,我认识左边那个,小五。”
“我想起来了,是他呀,他怎么也来了?”
......
松晏茫然不解,仰头望向空中那一朵朵黑云,云上的人脸千奇百怪——有的没有眼睛,有的长着五只眼睛,有的嘴巴裂成了峡谷,有的半张脸都溃烂......
他稍稍退步,不巧正撞上身后的沈万霄。他犹豫片刻,装作并未察觉,紧紧挨着沈万霄,并未起开,然后开口问:“这些是什么?”
沈万霄垂眸,见松晏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下照出一片的阴影,便打消了将他推开的念头。
耘峥并未留意两人。他专心盯着头顶漂浮成云的人脸,笑道:“诶,你说你认识我,那你是谁啊?”
“我是谁?你问我,我是谁?”
“我是谁啊,我问谁去......我是谁?我是......”
人脸神神叨叨。
耘峥挑眉,冲沈万霄和松晏一笑:“这些是祭品。”
松晏藏下那点雀跃的小心思:“祭品?”
“嗯。”耘峥大步上前,抬脚踹开房门,震落满屋子的灰尘。
他掩着鼻子走进去,闷声道:“把人杀了装进罐子里,让雪虫咬干净他们身上的肉,三日后再砍下他们的头颅,将头骨拆下酿酒,然后用骨酒祭祀蛇王。”
松晏跟在他身后进屋,入目即是满地或完整或破烂的酒罐子,上千根白骨凌乱地铺在地上。屋中酒香四溢,若非眼前景象骇人,只怕会被当成藏酒的窑子。
耘峥捡起一根白骨,上下掂弄几下,环视四周道:“这是上古时用的法子,一般是皇帝求蛇王保佑自己长生不老的。”
松晏被酒气熏得直犯恶心,深感以后不会再那么喜欢吃酒。他捂住口鼻,皱紧眉头:“你是说大周的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这邪术求自己长生不老?”
“不是他。”耘峥摇头,“我和他相识已久,他每天都巴不得早点下黄泉,绝不会干这种蠢事求长生。”
松晏呆了呆:“你还认识皇上啊?”
耘峥得意洋洋:“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单舟横,二十香单家的公子。他打小就是在单家长大的,我和他熟一点那不很正常嘛!”
松晏被他逗笑,还想说些什么,沈万霄先道:“姬如跌进了幽冥界。”
第48章 止戈
幽冥界地处阴阳两隔之境,往上为繁华热闹的人间,往下则是阴寒寂寥的死界,即众人皆知的阴曹地府。传闻之中,幽冥界是魔族的居处。
千年前神魔一战,神族与魔族两败俱伤,神族在天道庇佑下得以在九重天休养生息,而魔族不受天道青睐,妖与人亦不愿与之为伍,他们便只好躲进幽冥界,蛰伏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之中,等待着魔骨重现于世。
耘峥踢开脚边碍事的酒罐子,三两步跳上祭坛:“奇怪,姬如他一个凡人,照理说应当是打不开幽冥界的入口啊。”
松晏也觉得奇怪,环视四周,却无异样。
这地方除却简陋了些,其他地方与古书上所说的祭坛别无二致——屋子正中相比于四周要高出一截,不难看出是一个刻意打造的圆台。台子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不知名的符文,花纹凹凸不平,凹槽之中尚有未干涸的鲜血。圆台周围,堆满了装着人骨的瓦罐,罐子之上几条脏兮兮的破布悬在屋顶之上,无风自动,交织成惨白、猩红的图景。
满室弥漫的黑气之中邪灵鬼魅或哭或笑,虎视眈眈地盯着松晏,但又碍于他身边的两位天神,不敢贸然上前。
“这不是人血,”松晏蹲下身,双指沾起些凹槽之中艳红的血,放到鼻前细细嗅了嗅,“是妖血。”
闻言,耘峥也皱着眉轻碰那些血:“确实是妖血,人血没有这么重的腥气。”
松晏在衣裳上蹭干净手上的血,低下头琢磨起那些繁杂的花纹图样:“一般来说,如果要祭祀蛇王,那这祭坛上刻的图文应该是蛇族的文字,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