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娜见她呆坐在椅子上,出声去喊她:“小媛,你呢,是在重庆还是回老家?”
何媛侧目看着。
屋外,黄昏暖阳。
三楼纱窗外冒出的大树,连带着叶子“沙沙”作响。
半响,她说:“回家。”
***
晚上八点。
火锅店的生意爆满,门外排队的宾客只增不减。
二号桌的客人刚拿包起身,前台就吩咐服务员来收拾桌子,然后叫下一号的客人。
李维东进来时,就看见男人立在门的里侧,站的挺拔。
孙立昆正转过身,正巧碰上李维东的目光。
李维东没什么表情,抬抬下巴,超二楼方向示意着。
孙立昆只是笑笑,手扶上柜子,朝着前台挪了几步,走的缓慢。
李维东淡淡开口:“腿还要吗?”
孙立昆弓下身,伸手够着拐杖,“没事。”
周围人走了,又来了桌新的,八点多,店里还乌泱泱一片。
李维东随意看了眼,说:“今天生意挺好?”
男人打量了一圈,回他:“还行,周六日人就多点。”
李维东点点头,垂下眸子:“腿怎么样了?去医院复查了吗?”
几米处,六号桌的客人伸着头,左右寻找什么,正想起身时,就看到了站在门旁的孙立昆。
他喊着:“老板,找个服务员给我们加点汤,我们再添点菜。”
“稍等,这就来。”
孙立昆微微站直身子,偏过头去看服务员,不巧的都在忙乎着,他没喊,胳膊夹起拐杖,费力挪着身子。
李维东拉住他,不咸不淡地说:“我去吧,里面有厨师?”
孙立昆顿了顿,往脚下处看了眼。
随后回他:“有,跟他说客人加点汤,他会盛好,等会儿你端出来就行了。”
李维东没说什么,松开他胳膊,摆了摆手,径直朝后厨走去。
孙立昆掏着口袋,没摸到烟,才伸手像前台处捣鼓着。
瞥了眼店内,又拄着拐杖缓缓移到门外,身子轻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
片刻后。
李维东从里出来,顺手拿了两个椅子,往屁股后面一放,抬抬下巴。
孙立昆见他表情严肃,陡然觉得好笑。
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只是出了个车祸成了跛子,还不至于弄得跟残废一样。
“还不至于。”
李维东看出来他心里那点心思,直言不讳:“别作,复查不去,康复不去,这腿脚还想要吗?”
街道喧哗热闹。
大人领着小孩,男孩牵着姑娘。
晚风一吹,激起一片祥和。
孙立昆吞吐了口烟,往身下瞥了眼,他回:“治不治都这样,反正好不了了。”
“你他妈...”
孙立昆笑了声,说:“比起那些截肢的,这还给我留了个全乎,总归是幸运的。”
李维东蹙着眉,不知说什么好了。
“好了,都过去了,不盼我点好?”
李维东“哼”出个音,拿眼瞅他:“盼你好有用吗?说话也不听,以后就剩个空壳看谁给你养老?以前还有何...”
李维东一时嘴快,忽地停住,没再往下说。
他把视线移到孙立昆脸上。
男人只是垂下眼,眸光里隐着说不清的暗淡,沉默地吞云吐雾。
李维东望着疾驰在道路上的车子,似感慨,又似奉劝。
“一五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孙立昆没听出什么,只是回他:“嗯。”
李维东偏头看他:“就这么过着?”
指尖中夹着浅浅星火,烟灰烧断了一截,掉落在裤子上。
孙立昆说:“已经到这步了。”
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李维东抽了口烟,问他:“何媛是今年毕业,没错吧?”
孙立昆垂头。
半响,才回:“应该快了。”也就这段日子。
“还能联系的上吗现在?”
孙立昆俯下身子,把烟头按在地上,用另只脚碾了碾。
不知道。
手机号他打过。
那是她头一年去重庆,过年的时候孙立昆拨过一次,不过却是冷冰冰的女音提醒,已是空号。
打那往后的每一年,何媛都没有回来过。
李维东默叹了声,他早就看出来两人之间的那点事儿,这么些年,孙立昆过得怎么样他也看在眼里。
但有些事,不是他劝不劝,而是得看他能不能想的通。
李维东掐掉烟,说:“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孙立昆扭头笑笑:“吃好喝好,放心吧。”
“你大爷的。”末了,李维东厉色道:“白天没事就到理疗中心看看,别整日窝在这破火锅店。”
孙立昆点头,“好。”
李维东白了他一眼,知道这话里的真假成分,不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