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然失笑。
“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满分答案……你这孩子也太利他主义了吧?”
浓郁的绿色咒力充盈在房间里,它发散、膨胀、生长,最后压缩在他的手腕上,凝聚成一串小小的、如同手环一样的木藤。
“这是什么?”
“是护身符。”她拍拍他的脑袋:“不用这么悲壮,只是不能保证你不受伤而已,不让你稀里糊涂地死掉这件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
十一月十五日,早纪买的公寓开始过户。
她花了大半天时间签了成堆的文件,又花了大半天时间研究到底要怎样的室内风格,发现想不明白以后,非常不努力地把钥匙随手一丢,决定明天再说。
十一月十六日,她久违地失眠了。
不好的预感每一分钟都比之前更加强烈,到最后她懒得再在床上翻来覆去,推门出去吹风。
深秋的温度不算太高,她把自己裹在大衣里,缩在操场跑道旁的长椅上数地上的落叶。
数到第七十二片叶子的时候,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来。
“怎么不睡觉?”
“悟不也没睡吗?”
“我刚开完会诶,接连听了三场烂橘子的愚蠢发言,超累人的。”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早纪,你是在紧张吗?”
“是有一点,快说点什么安慰我。”
“是你该安慰我吧?不信任最强的五条悟能够好好把事情摆平,还为此失眠了——受打击了,你亲我一口我才会勉强好受一点。”
不安的情绪淡了下来,早纪“扑哧”笑出了声,突然想到在大家都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七海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向冥冥打听过推荐的未来居住地。
对方在第二天笑盈盈地递给尚且才高一的七海一份地图,上面标注了不同地区昂贵的生活费用需求——早纪现在严重怀疑就是那份不知道真假的价位表影响了他的三观,让他变成了很会算钱的冷酷金融男。
如果把世界地图、坐标和人生挂钩的话,一直向北走就能开启全新的人生,而如果掉头向南,大概会因循守旧,和过去的自己重逢。
“你当时选了什么?”
“向北,你呢?”
“我是胆小的保守派嘛,我选了向南。”
她有点感慨。
已经是柿子的季节了,借着一点微弱的路灯,她看到树上隐约露出的几点红色的果子,像是小灯笼一样藏在树叶里。
搞不好第二天就会被心急又嘴馋的小孩扫荡一空,要是吃到酸的涩的,准能听到稀奇古怪的抱怨声。
她侧过脸去和他对视。
“悟。”
“嗯?”
“跟我定个 ‘束缚’ 吧?”她问。
五条家主经常给出承诺,诸如“我会解决好这件事”之类的话他说过不少,也基本都会做到,但很少有人能拿出等价交换的条件,跟他认认真真地定“束缚”。
“好啊。”他微笑:“你想做什么?不会是往你卡里打十个亿日元之类的吧?”
“才不是呢。”
冥冥说得没错。她去了最北边的城市,拥有了全新的人生,然后她往南回到东京,重新遇到了过去的自己。
……也不只遇到了自己。
风吹得枯叶沙沙作响,千万只蝴蝶从这片秋天的残骸里长出翅膀。它们飞行、起舞、扇动风暴,直到隐匿在看不见的苍穹尽头,在天的那边变成一场细小的碎片。
“重新做个选择吧——向南或者向北。”
她说:“版本更新了,我想和你一起向北。”
“有时间期限吗?我会当真的哦,如果不是一辈子的话,万一你半路反悔怎么办?”
“是一辈子。”
她像个没长大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朝他晃了晃竖起的小指:“拉钩,我向北走,你也向北走,先反悔的是小狗。”
晚风拂过她的头发,她的脸和藤川顺的脸短暂重合了一瞬。很多年前的那个早春,有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坐在牵牛花下,也摆出过这种要和五条悟定下“束缚”的拉钩动作。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状态啊,藤川老师。”
月光在神子的眼睛里晕开,他像是被打败了那样,流露出一点可以称之为挫败的无奈情绪。
“答应你了,一起向北。”
但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打败”五条悟呢。
他勾住她的小指,趁着这瞬间拉钩的空隙,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颈,在她骤缩的瞳孔里,将她的脑袋往他面前一按——
然后停留在近在咫尺的位置。
咦。
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来,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错愕又疑惑的表情,他就如同被逗笑似的弯起眉眼,长长的白色睫毛细微颤动着,像是无人问津的纯净雪山里才能孕育出的精灵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