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姑且一试”地朝同样“姑且一试”的早纪抬抬下巴:“你能让它开花吗?”
有着金色长发的小女孩转动那双春天一样的碧绿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反问他:“我能让它开花的话,你能选我做你未来的新娘子吗?”
周围的仆从哗啦啦跪了一地。
五条悟这下终于正眼看向不知好歹的女孩子。
不知道是谁在胡乱揣测他的喜好,从他记事开始,行尸走肉一样模式化的“新娘候选人”一批又一批,每一位都像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无聊布娃娃。偶尔有胆子大点的,也只会和他聊无聊的正论。
可是她看起来很大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没教养的冒犯话。她像是早春枝头的金色小雀鸟,浓郁的生机和活力在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涌现,是没被死板的规矩“驯化”过的味道。
——事实上,早纪只是大脑过度死机,自然而然把那些本来就不熟练的新娘守则丢回本家去了。
他嗤笑:“就凭一朵花?”
她点头:“就凭一朵花。”
藤川家的家仆在拼命扯她的裙角,想要制止她说出更加冒犯的话来,但她佯装不懂,往前又走了几步,从他手里接过那个花盆。
微弱得可怜的咒力从腹部运转到指尖,她伸出手,埋在泥土里的种子如有感应般缓慢地抽出嫩绿的枝条。两边宽大的叶子随着一点微风摇摇晃晃,露出藏在里面的一串柔软又美丽的白色小铃铛,被风吹着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你看起来好像不想一直被塞女人。”
“那种事情谁会想啊。”
“如果每天有帅气小哥在我面前,我可能会想吧。”
“哈?”神子没什么感情地瞥了她一眼,嘲讽她:“你是来宣示你的愚蠢愿望的吗?”
“不,我是来相亲的。”
早纪把开着铃兰花的花盆往前递,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选我吧,因为你现在需要的是能让它开花的人,而我正好能让它开花。”
铃兰花一晃一晃,像是配合地在点头。五条悟被她莫名其妙的逻辑噎住,仔细一想后,竟然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以五条家的身份地位,只要他一天不定亲,就会有看不到尽头的候选人送过来,永不停歇,令人厌烦。
他不需要这些,他现在只需要能让种子开花的人。
而她已经在自己面前了。
短暂的思考过后,八岁的五条悟抬起手,在侍女震惊的注视下,草率选定了他的新娘。
*
“所以你是夜蛾校长捏出来的咒骸?”早纪把手放在熊猫身上。和毛绒玩具别无二致的毛发吸收了一整天的阳光,摸上去又暖又软。
手感非常好,也不知道夜蛾校长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熊猫点点头:“我是正道的孩子。”
“所以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你应该还很小吧。”
她坐在熟悉的小教室里,黄昏的暖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晕开一层浅色的光晕。黑板上文化课留下的笔记密密麻麻,她看了一眼,觉得知识的力量令人犯困,又移开了视线,顺着窗户看向楼下的走廊。
狗卷正在那里浇花。已经是初秋了,有些过了花季的花自然而然地凋落。他和垂下脑袋奄奄一息的向日葵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脑袋,去浇灌别的植物。
“他很喜欢花吗?”她问。
“棘吗?”熊猫跟着往下看了一眼:“是呢,虽然平时有值日排班,但棘绝对是浇花最勤快的那个。”
早纪推开窗户。
她从三楼探出脑袋,手一挥,濒死的向日葵迎着光重新绽放。
少年一愣。
他抬起头,看到藤川老师手上萦绕着绿色的光点,于是他身后的植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突击训练吗?
狗卷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一根细长的树枝从灌木里缓慢生长到他的眼前,绿叶随着风微微荡漾,像是一只朝他递出来的手。
那只手摊开掌心,露出藏在里面的小小礼物——在枝条的尖端,挂着一个漂亮的花环。
“……鲑鱼子?”
“收下吧。”早纪从楼上喊:“是花花草草给你的谢礼哦。”
“诶——!?熊猫也有认真给花草浇水,为什么只有棘能收到谢礼!?”
“好啦好啦,你也有。”
她把那颗发出悲愤声音的熊猫脑袋推远了一点,枝条在她手里抽枝发芽,绕着熊猫的脑袋转了一圈,快速而熟练地彼此编织在一起,直到变成了一个和它脑袋尺寸完全吻合的花环,轻飘飘地落入柔软的毛发里。
真希忍不住嫌弃地“啧”了一声:“说你还小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