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眼影的刷子从额头一直画到左脸,津美纪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哼没听过的儿歌,他照着画笔的顺序在心里画了一圈,觉得那大概是只王八。
……好歹给他画个威风一点图案吧。
他郁闷地掀起眼皮,看向那只沐浴在阳光底下的鸟。
头发是亮的、眼睛是亮的、手上的戒指也是亮的。沙发椅被她霸占了,她撑着下巴,缩在柔软的椅背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弯着唇角看着他笑。
“……津美纪。”
“说过不生气的,五条先生,您不能耍赖!”
“不是生气,坐在这里很无聊诶,你能去厨房给我倒一杯果汁吗?”
“那您不可以逃走哦——藤川小姐做监督!”
小孩踏出房间的下一秒,蓝色的咒力在他指尖闪烁了一下。
刻意调节过力度的【苍】在瞬间把桌上的化妆品搅成一片狼藉,半瓶粉底液被打翻在地,几米之外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毫无防备的人被这股咒力牵引着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他箍住她的腰,问:“ ‘献祭’ 是什么感觉?”
“嗯……大概就像买不到毛豆味的喜久福一样吧?”
头上的小辫子被扎得歪歪扭扭,有几捋白色的碎发从发夹里落下来。又被她伸出手夹回去。等做完这个,她靠得近了点,伸手碰了碰他脸上用眼线笔画的三根胡须。
“怎么露出这种表情啊……是在心疼我吗?”
“心疼一个狠心丢下我的笨蛋吗?才不要呢,毕竟有人很有骨气地说值得呢。”
恼火、不甘、疑惑、怨怼的心情在无数次去往北海道的途中熄灭又燃烧,他摩挲了一下冰凉的指环,突然挫败地长叹一口气,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你为什么不叫五条早纪?”
“一个学校有两个 ‘五条老师’ 会很难区分的。”
“怎么你也当老师了啊。”
他有点意外,想象不出她究竟会怎样教书,只觉得她的性格似乎不怎么适合干这份行业,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会无条件溺爱学生的糟糕长辈。
——从伏黑惠和津美纪这几天多出的玩具数量就足以见得。
现在是夏天。
在她做出离开决定的时候、夏油杰叛逃的时候、星浆体任务失败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
滚烫的、吵闹的、令人烦闷的、分道扬镳的漫长夏天。
“……一个人当最强真的超——级无聊。”
他说:“虽然你距离 ‘最强’ 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但我偶尔会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五条悟的头发很软,因为两个人在用同一瓶洗发水的缘故,连身上的味道也一模一样。
她耐心地把他后脑勺上翘起的发梢压平,很小声地喊他。
“悟。”
“嗯。”
“你脸上还有妆,别蹭在我衣服上了。”
“?”
他震惊地抬起头。
“最强最帅气的五条悟正在很认真地跟你袒露真心诶!?早纪,你是不是太不解风情了?这下你永远别想哄好我了,我等下就把你的衣服全部丢出去,你——”
“要不要去区役所?”
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僵住了。
蝴蝶结在他的头顶一颤一颤,脸蛋上被画着乱糟糟的、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的涂鸦,被人看到保不准要惊讶究竟是什么人能偷袭到现代最强咒术师。
其实只是在哄小朋友而已。
半是威胁半是委屈的情绪滑稽地停滞在脸上,他顶着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那样,瞪大了眼睛看她。
耳朵红了。
她贴了贴他的额头,又亲了一下他的眼角,说:“你好像大福哦。”
“……大福是谁?”总算找回声音了。
“是你的猫。”
她想了想,补充道:“是我们的猫。”
还养猫了啊,夫妻感情真好。
他酸溜溜地哼笑一声。
大言不惭说要哄他的人其实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几天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只有今天早上那块被逼着吃下的、难吃透顶的曲奇饼干。
明明交代了不能放她进厨房的。
对厨艺的自信程度超出他的想象,饼干的外观倒是像模像样,以至于他犹豫着,在她充满期待的注视下尝了一块。
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甚至更胜一筹的难吃,根本不知道她在北海道这么些年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她不相信,他就眼疾手快朝她嘴里也塞了一块。好在未来的藤川早纪仍然拥有正常的味觉系统,她的表情随着咀嚼的动作逐渐变得狰狞,最终遗憾地忍痛向死掉的食材道歉。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把剩下的饼干带去学校,喂给不好好学习的小捣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