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能够看见,小卡和蘑菇眼窝上相反位置的伤疤,恰好抵在了一处,她们都是做过额叶切除手术的病人。区别在于一个侥幸保住了智力,一个则成了不知事的小孩。
蘑菇眼泪汪汪道:“小煦的床给别人睡了,小煦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啊,乔枝也想问,原来睡在这张床上的病人去了哪里?
小卡摸了一把蘑菇脸上的泪水,温声说道:“我会把小煦带回来的。”
小卡和蘑菇抱了没一会儿,护士就进来了,带这两个人去走廊里放风。乔枝跟在她们后头也想离开,却被护士拦下。
“为什么她们能出去,我不可以出去?”乔枝问。
或许是由于在这个周目里她比较配合的缘故,护士没有禁止她在室内行走,只是不让她出门,这会儿还解释道:“她们是已经完成手术,正在留院观察的病人,等你也做过手术就可以离开了。”
乔枝指着自己的眼窝天真发问:“我看见她们这里都有疤痕,这就是做过手术的标记吗?”
“是的,这是灵魂净化以后留下的印记。”
听着护士的话,乔枝不由得觉得有些可笑,但凡目睹过一次手术过程的人都知道这手术是怎么一回事,可护士却用净化灵魂一次来替代破坏大脑的行为,好像她们所犯下的不是恶行,而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事。
“留院观察要很久吗?”乔枝又问道。
“只要住院部还有床位,我们就会尽心尽力照顾哪怕完成了手术的病人。”护士说道,“不过要是新收治的病人多于空床的数量,那些已经住院很久的病人会把位置让给新人。”
至于那些让出床位的病人去了哪里?
口罩遮住了护士的大半张脸,但从她露出口罩的眼睛可以看出她是在笑着的。护士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那些离开的病人是被医院送回了家中,而不是送到负一楼的太平间,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那原来睡在我那张病床上的病人,”乔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也是完成手术离开了吗?”
一瞬间,护士的脸色不太好看。
但她眼中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对乔枝说道:“已经离开的病人,就不要太过关心了。”
虽然护士回答的话含糊不清,但有时候回避本身就代表了一些东西。
以护士说起那些被送到太平间的病人时漫不经心的态度,如果小煦已经死了,她完全可以用类似她已经被送回家一类的话来糊弄乔枝,然而她却没有这么说。
乔枝一下子就意识到,小煦的身上绝对出现了什么超出医院掌控的变故,医护们知道,但是他们不愿意声张,蘑菇不知道,她甚至将乔枝当成消失了的小煦,小卡也知道,而且她正在独自筹划着带回小煦的办法。
小卡说,她会将小煦带回来的。
带回来,而不是找回来。
乔枝心想,小卡应该知道小煦的确切位置。
由于乔枝提到了让护士抵触的话题,她很快就不再和乔枝交谈下去,当着乔枝的面从外面关上了病房的门,门合上的一瞬间,房门自动上锁。不过病房门对身揣保洁卡的乔枝而言形同虚设,但她也不急着离开,就站在房门后,透过玻璃窗看着小卡和蘑菇被护士们带去放风。
小卡在护士前的表现和在她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在乔枝和蘑菇面前,小卡眼神清明,但是在护士进门之后,她的目光便略显呆滞。显而易见这是小卡面对医护们的伪装,而面对同为实验品的病人,哪怕是刚收治的乔枝,小卡倒是不太设防。
不过乔枝很快就明白,小卡没有在乔枝这个陌生病人面前伪装,并不是因为她对同为病人的自己有多么信任,只不过是因为今天恰好是她决定实施计划的那天。
在变故发生的前十分钟,乔枝终于在床侧找到了这间病房里的线索。
病床底下并不封死,且是木制而非铁制,乔枝翻遍了病床,成功在床沿的下方找到了刻在上面的字。
我是文煦,不是0132。
我是文煦,不是0132。
相同的一句话,密密麻麻刻在床沿下,足见刻下这些字的人当时有多么绝望。
“也许,可以去管手术安排的办公室找一下文煦的手术时间……”乔枝喃喃道,很快又自己否决了自己,“算了,不用那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