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仍听话照做,老实转过身。
床铺发出极细微的吱嘎声,柳梦靠近,气息喷在身后。
“叹铃,你嫌我吗?你觉得我脏不?”
她这话来得突然,一击震得我心头发闷。
平日听人在背后嚼舌根,她理都不理,甚至要笑说这人没说对,她那条绿旗袍根本不是人送的,隔壁裁缝店压箱底的便宜货。两条,到手一百块,赚了。
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可以像个不关事的旁观者,不受他人影响。
还是头一次见她会这么专注认真地问出这种话。
她平日里最视而不见的话。
我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一只温暖的手摸上我湿润的后背,阻止我回头的动作,一寸寸上移,来到后颈,柳梦摸着,很轻柔。
“我只问你。”
很低,发颤,好像就快要哭出来。
我莫名心底泛酸。
“不会,你比谁都好,没人比得过你。”
说完,空气陷入寂静。肩膀一沉,对方的脑袋抵在我肩膀上,口吻轻松,打趣:“听着像告白。”
下一秒,有什么烫到了锁骨,她声音轻得快听不清。
“这世上真会有无条件爱一个人?为什么我碰到的人,只想着远离我。”
那一瞬间,回头的冲动达到顶峰,我回头去看她,她同样望着我。
那眼睛比往日亮,依旧是藏了水。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眼尾。
憋了很多很多话,全都想和她说。
“柳梦,我因你做了三个梦。”
“第一个梦,你将我压在身上,用糖山楂戏耍我。”
“第二个梦,在听完你的往事后,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梦里,你化作一只鸟,在上空盘旋,我想去跟随你,抓住你,我希望你落下来,落到我的身边来。”
我拉过她的手,用脸颊去蹭她手心。
“第三个梦,是在林泽熙死后,我梦见我一旦妄图拥有你,你就会像死去的林泽熙那样,倒在血泊中,变得很安静,无声无息的,我怕了,我不想看见你死。”
“但是落水后,濒死之际,我后悔了。走马灯里看到的全是你。”
“柳梦,我欠你一个答案。”
我抬起身,顺着握住手,来到她的身边。眼泪和她一样落,像窗外永不停歇的连绵的雨。
抵着她的额头,把最真切的答案说出来。
“我想,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要爱柳梦。”
话音刚落,柳梦将我扯进怀里不住地吻,抵死缠绵。
水下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全数倾泻。
身体很热,很湿,后背湿润的衬衣干了又湿,又落在床边。皮肤接触到的,是柳梦的搂抱,亲吻,和轻咬,还有她时不时落下的眼泪。
五感仿佛从抛落水,又被置云端。
温存到彼此疲累,柳梦将我紧紧抱住,埋在颈窝里的啜泣声渐大,那一刻,她不再像个高不可攀的姐姐,像个流浪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小孩,将心中的委屈用眼泪做发泄。
在我身体发沉,快要睡过去时,她说:“叹铃,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及时把你救下怎么办?”
我答:“那就下辈子,我下辈子一定先找到你,给你造一个很好的家,让你不必流浪。”
话毕,柳梦的哭泣变成发笑,然后逐渐安静下来。
良久,她抬起头,来吻我唇上的新肉。
“叹铃,逃吧,我们逃走吧,逃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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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名来源歌曲《1874》.
接下来将会开启新分卷
# 不夜天
第40章 疤
逃?
在玉眉表达过要带我一块儿闯荡时,我都没有想到过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从前握住手中那根谋生的针,我开始接受命运的无常,毫无目标感地去过活。
可当柳梦自下而上,用一双微红的、泛泪的双眼仰视我时,我开始去思考牵绊住我的究竟是什么?——自认无力扭转局面的人生,消极到一心将自己框在水街原地踏步,不愿再过多挣扎,去拼一个未来。
我的确变得懦弱无度,挨过一次打就害怕迈步。尽管我们已经说开,表露心迹,但心中阴霾未散,我只敢去做下辈子的承诺。
以至于柳梦向我抛来橄榄枝,我不敢轻易去接,怕承受不住她的期待。
她眼中渴求如此浓重,我害怕她期待落空,而始作俑者是我。
似是看到我的犹豫,柳梦没有非要我去回答。
紧接着,她揽抱住错愕的我,齐齐往床铺倒去。被窝温暖,我躺在她身侧,枕着她的胳膊,她则同我头抵着头,亲密无间,食指不时蹭蹭我的脸颊,温香柔软。
在我一面流连于她指尖的触摸,一面惴惴不安于她接下来的行为之时,柳梦在寂静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