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柳梦的院子察看一番,确认和平日无异,我立刻去往公交站乘车。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电话亭故障,维修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只能打道回府,顺路买上些糕点糖果,折返回家。
回去路上,正巧路过柳梦的家。她家那大铁门一侧往里收,像是有人进去过,我心一沉,第一反应是进贼了。放轻脚步上前,抄起门边一根用来卡门的长木棍。
屋里果然有响动,我举着木棍,走到红门前,冲那人影喊:“谁在里面?”
人影晃动,紧接着红木门应声打开,我和久未见面的柳梦对上眼。
她眼眶微红。一张冷脸看得我发怵,仿佛她才是举棍要袭击我的人。
好在见是我,她眼眸微动,神色稍稍缓和。
目光来到我高举的棍子上,揶揄道:“这么恨我?”
我赶紧放下,搁在一边,解释:“我以为是贼。”
柳梦笑我反应太大,问我去干嘛了,手里提这么多东西。
这里头有柳梦的份,正巧她回来,糕点可以趁新鲜吃。我拎了一袋贵妃饼给她,当作新年礼物,“去了趟市里买东西,本来想去电话亭和玉眉打打电话,结果它坏了。”
柳梦没接,把门敞开些,示意我进屋,“你以后可以来我这儿打,我交钱了的。”
我心下欢喜,“真的?会不会很贵?”
“不要你的钱。”柳梦拎过我刚才那袋饼,“就用这个抵吧。”
看样子她刚到家不久,脚上穿着一双平头的女士黑皮鞋,柔软的针织裙在脚踝处轻轻悠悠晃荡。
她拎着饼去到电话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手搭在桌沿,慢腾腾拆着纸包上的细绳。
日光下,她眼眶微红,像是藏了好多委屈的心事。
柳梦去了得有两个星期,她似乎比之前还要清瘦一点,比起去之前的满怀期待,此刻的她表情寡淡,淡妆都藏不住她的低沉情绪。
我上前问,“老师那边,还顺利吗?”
柳梦头也没抬,摇了摇头,说:“病拖太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靠化疗吊着命,她老公不知道死哪去了,我在的那几天,没见他来过,钱也不够,还欠医院一大笔,没人帮她教过。”
我就说她这丈夫不靠谱,继续问,“那老师见到你,开不开心?”
老师于柳梦是恩人、母亲的存在。柳梦于老师,也许也是同等分量。久未见面,再相见应当是高兴才对。
但柳梦的神情平静到落寞,答:“不知道。”
居然连她自己都没有个答案。
“你还要过去吗?”
“嗯,过完年我就走,她需要人照顾,我想陪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不好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回来总比不回来的好。
我向她许诺:“我会帮你照看花的。”
说完,柳梦让我把头伸过来,我困惑,但仍听话照做。
结果她伸手,往我脸颊肉上掐了一把,怪疼。
见我如此,她笑了,脸上那种愁云密布的阴翳感削减不少,“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你是不是会给我的花浇一辈子水?”
这个问题角度刁钻。柳梦拿捏了我的心思,我希望她回来,但要说等她一辈子,这个时间好久好久,久到我害怕。见不到人的害怕。
“乐意是乐意,但一辈子不见你,我肯定会疯掉。”
好在我找到了折中的方式。
“不过你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
柳梦掐我脸的手一顿,望我的神色格外专注。我一下子止住话头。
被她盯得心直打颤,越发忐忑。最近得意忘形,差点忘了柳梦当初警告过我的底线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又冒犯到了她?
她这种没表情让我毛毛的。火速改口,“如、如果你介意,我不会贸然过去的,真的。”
我认真强调,柳梦原本绷着的脸变得要笑不笑的,让我觉得我像个笑话。
“叹铃,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心说,其实现在也不晚。
她没再说什么,手松了力,似有若无拂过发疼发热的脸颊,我再想说点什么,她已经挥挥手,“先忙你的事吧。”
打电话时,柳梦就坐在我旁边吃饼,翘着二郎腿,看着我拿出小纸条,在座机按钮下敲下一个个数字。
贵妃饼圆且白,中间点着一个梅花状的小红点,像画里妃子眉心处的花钿。柳梦吃得斯文,小口小口咬,似在咂摸味道。
一直到电话里响起一声刺耳的滚,我才发现我看柳梦看得入迷。
座机老旧,漏出的音也惹来了柳梦的注意。
我回神,去听电话里的动静,那边似乎有点争吵,我听到玉眉熟悉又模糊的声音。
依稀听见一句:“……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