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局,三颗珠子全数进洞。玉眉把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心服口服。小霸王只能不情不愿地将饼干还回来。玉眉得意洋洋,扬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施舍一颗饼干给他,拉着我蹦蹦哒哒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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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里是黄昏时分。玉眉在店前支着小锅煮青菜面,正在打蛋,看上去似乎恢复了冷静,眼圈的红淡了不少。扭头看见门口的我,满含幽怨:“你要是再晚来几秒,我就要去找你了。”
很符合玉眉日常的口吻,我晃晃手中的红黄条纹塑料袋,“我去买好玩的了。”
玉眉看了眼它,但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东西,催促我:“先洗手吃饭。”
吃过饭后她才对这袋子里的东西产生好奇,食指压下提手一角,有些意外,“你买这些干什么?你又不喜欢这些。”
“谁说的,我想吃,也想玩。”
我拿出跳棋,拆开塑封,搁在桌子上,“玉眉,陪我玩一局放松放松,怎么样。”
她有些挣扎,但视线就没从跳棋上移开过,最终坐下来,和我一块布棋。
玉眉还和当年那样,玩什么游戏都上手。
连着两局,玉眉都赢了。我实在玩不了这些游戏,哪怕把规则烂熟于心,也常作输家,不如初学者的玉眉玩得来。
作为赢家的玉眉调转棋盘,认为我玩跳棋的方式低级拙劣,大有放水之嫌,“你是专门买来哄我的吧。”
哄倒是真的,我玩得太烂也是真的,我承认:“我玩游戏真的没天赋。”
玉眉说:“那是你不用心,不在意输赢。”
看来玉眉选手在获胜这件事上很有心得。
她说玩游戏得有赌注,她很想从那小胖子抢回蛋白糖,所以才必须要赢,蛋白糖就是赌注。
而现在,玉眉的赌注是:“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我忍不住笑:“为什么不是你赢?”
玉眉摇摇头,说她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发誓我真的很用心了,可这棋子怎么跳都没有玉眉那边的快。她的红珠几乎都来到我的蓝格子,而我的蓝珠只在她的区域孤零零躺了两颗。
玉眉只差最后一颗,就能赢我。我等着她出棋,但她突然将珠子带出棋格外。
在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她再度调转棋盘,将手中最后一颗放上。
满格的珠子对向她,她说:“叹铃,你赢了。”
这一行为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规矩是死,人是活的。”
只是我没想通她为什么非要我赢。
直到这位将约定看作比生死还重要的女人,用发哑、令人心感酸涩的嗓音说。
“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们之前的约定全都不作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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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眉想要的,是希望叹铃过得好,以叹铃渴望的方式。
第88章 石头荡游在空中
约定不再作数。
我好像到现在,才真正懂得玉眉这个人。
向来幼稚天真又固执的游戏玩家一夜长大,早在不知哪个瞬间看淡输赢,放我一次自由,让我自行选择去路。
回顾我和玉眉童年的两年相处,其实比父母陪在我身边的时间还短。
一别数年,从未联系,我们的友谊戛然而止,又在我重回水街后再次续上。
时间无法冲散玉眉对我的情感,她永远停在那段我们儿时的年岁里,习惯将所有的好倾注在我身上。
未得家庭喜爱,不耽溺于儿女情长的她将友谊放在第一位,这份友谊比那些爱把海誓山盟挂在嘴边的恩爱情侣还长情恒久。
在做出决定后,她默默与我收拾碗筷,洗漱睡觉。
压抑的风平浪静是假象,这晚的玉眉仿佛把人生前半程积攒的眼泪全数哭干。
无论我是回避还是主动,都在不断影响玉眉。自我到来,她的难过比快乐多。我活像个灾星,总惹得她着急跳脚,郁郁寡欢,不得喜乐。
此时的她背对我,侧身躺着,捂住脸啜泣,被放在桌上的五彩跳棋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透明彩珠在昏暗中发着幽光。
玉眉做出让步,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的背影实在可怜寂寥,惹得我眼眶和鼻尖都在酸胀。
连成全我心思都如此费劲煎熬,玉眉在面对我事情上是脆弱的,我断不能在此时离她而去。
额头抵住她单薄的后背,因啜泣而微微发颤的脊骨偶尔摩擦眉心的皮肉。
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为玉眉做点什么,最起码要让她后半生少些忧思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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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着哭泣的玉眉一整晚,后半夜她翻一个身面对我,肿成核桃的双眼紧闭,原来是睡着了。在治疗所的时候,听人说过睡觉有助于恢复精神健康。像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伤心难过了睡上一觉,醒来就没有那么难受。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这一方法对我不起作用,清醒后面对残酷现实只让我感到窒息憋闷。但它放在玉眉身上很合适,效果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