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残疾,我失去被父亲用于商业联姻的价值,这一生基本都呆在偌大的沈家院里打转,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和凤鸣,认识很多年,我生病后,父亲嫌我丢人,将我与妹妹留在家中接受教育,后又怕我孤独,招了一批同龄的书童来家里,那时凤鸣作为伴读,来到我身边,他的确有趣,讲的乡间怪谈总能让我快乐,能让我暂时忘却脚伤愈合的痛苦,加上我身体残疾的缘故,他对我照顾很多。”
“成年后,父亲有意撮合我与他,我没有想过我与凤鸣之间存在这种可能,我并不爱他,我也无法爱上其他人。父亲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并且,没有人能改变他。”
“至于我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因为我认定他归我所有,我需要他的陪伴,如果他一心离开,我就是被背叛的一方,我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沈素衣扭曲病态的心理早在童年目睹马死亡时种下。
形容沈素衣的一生,是积木与圆的不相容。
她是无心无爱的木头人,扭曲让她生长出足以中伤他人的棱与角,却又被迫框于狭小的圆中,将自己与他人都折磨得血淋淋。
“我想留住他,就像当初想留住的那匹马。但如果我没有疾病,或者,能够脱离终年围绕阴霾的沈家院,我想我的结局不是困于这片小小天地,终身围着一个单凤鸣打转。”
她笑得有些苦涩,“我羡慕柳梦那种光鲜迷人,她在宴会里发着光的样子,摄人心智,还有一种张扬的自由,这是我与凤鸣都未曾拥有的,这惹人向往。”
桌上放下一把那消失已久的银弯刀,她为柳梦脚腕的伤痕给出解释。
“沈家祖传的,每个人都有一把,在认出这是堂姐那把后,我才没有狠下杀心。原本想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解恨,刀尖轻轻划了一下,便改了主意,最终还是不忍破坏她这份美丽。”
“叹铃。”
她唤我一声。
用一种忧伤但温和的口吻,“不必迁怒于怜双,她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因为心系于我,才会时刻注意我行踪。柳梦倒下后,是我叫的救护车,也是我通知的她。”
我已经不愿再去分辨这其中的真与假,“你们,一个都不无辜。”
“你现在很难过吗?就因为我错杀了柳梦?”
沈素衣的神情实在平常到仿佛只是在问我吃了没有,她双眼幽深,烛光都不免因她削弱几分光亮。
我憋着满腔愤恨,“难道我该原谅你们?”
“不,”沈素衣摇头,“你怎么样我都无所谓,这不是我关心的。”
“听人说,戒指是恋人间海誓山盟的证明。”她拿出了戒指,自顾自地说着话,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后忽然起身,来到我面前,拿起我一只手,将戒指戴到我身上,消失已久的柳叶戒来到我无名指节,和我手上的凑成一对。
她很专注地看着。
“凤鸣说,我什么都不懂,像个没心的空洞木头。”
“这一个小小的戒圈,就能够说明相爱吗?”
“套入彼此手中,许诺天长地久,永不分离,”她握住我手问,“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我为她将我作试验而感到厌恶异常。
握紧拳试图挣脱,但沈素衣的力气和她的偏执程度相当,收紧时力大如咬人的铁钳。
她垂眸看我,眼神骤然冰冷,“回答我,不许不答。”
手上有那戒指,我怕沈素衣疯起来会连着我的手砍了,把它抢回去。
没有办法,我迎着她视线,最后说:“地久,我们只承诺地久,旁人的,和我们没关系。”
僵持一瞬,沈素衣听闻我这话,忽然笑出来,“那在你心里,何为地久?”
古语里,天长地久代表永恒不变的爱情。柳梦不要比天长,但要比地久,现如今离我而去,我能想到的是,死后同眠。
“若我死,便与她葬在一地,来日若成鬼,也可与她于地下长相守。”
腕间一松了力,我迅速抽回手,手腕一圈红。
“是么……”
沈素衣做什么出乎人意料。就比如她现在蹲下来和我面对面,我被她逼到墙边,她却将双手搭在我腿上,歪头问:“叹铃,爱人是什么体验?我学不明白,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可悲她到如今,还在琢磨爱与不爱。
如果她能懂,她应当体会我现在失去柳梦的痛苦。
但她没有,她只将柳梦标为美丽的化身,是冷冰冰的象征物。
我告诉她:“你永远不会懂。”
“看来你不想和我说。”
我原以为她要迁怒于我,谁料她不怒反笑。
“那你说和她长相守……你能肯定你死后会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