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好心?”
单凤鸣苦笑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相信我。”
“不奇怪啊,没人傻到无条件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好,除非有利可图。”
柳梦对他并没有太信任,就像她说的,真诚可以被伪装。只是她暂时找不到他对自己如此好的理由,难道只是对已经过去很久的车祸的赎罪和肤浅的崇拜吗?
良久,单凤鸣忽然说:“柳梦,我也只是想早点离开而已,这很过分吗?”
“什么?”
非但柳梦,电话这头的我也没搞明白他想离开和过分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单凤鸣柔声解释:“我是说……离开这儿。”
“腿长你身上,又不是我说了算,睡了。”
一声关门落锁,结束了这不算太短的对话,我耳根霎时清净,并为柳梦兴许能提前回来而暗暗开心。
柳梦重新拿起话筒,我问:“他走了没?”
“偷听不少啊叹铃。”
我答:“耳朵想听,我控制不住。”
“你就装吧。”柳梦笑着嗔我一句,“这下真不能说了,我得赶早去看看票还有路况,看看是不是真如单凤鸣所说。”
我问:“如果有票,你要回来吗?”
“当然。”
挂断前,她很认真说。
“叹铃,明天见。”
——
顺利的谈判,顺利的行程,顺利买到的返程票。
顺利到我一度认为我那如吊钢索般的担心是多余。
第二天,柳梦和单凤鸣先走水上轮渡,渡过临江镇的奈婆海,来到陆地搭乘直达水街城镇的火车站。
可惜火车票只剩一张,在奈婆河地的车站上,单凤鸣买下那仅有的一张票,将它让给了柳梦。柳梦问他自己怎么办,他说等有票再回去,他不要紧,只是如果柳梦再不走,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到家人了。
话里话外都在说:机会难得,要她好好把握。
离发车不到十分钟时间,列车员举起喇叭催促月台上还没上车的旅客。柳梦没有太多能够去思考的时间来深究单凤鸣的善心。
等我收到柳梦的简讯,她已经上了车,告诉我:单凤鸣还留在临江奈婆的月台前挥手目送。
我从白天开始期待她的到来。
去等待那些不安将会在柳梦到来那一刻落地、消失、终了无痕。
可预计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久。
原定四个小时的车程,开始变成六、七、八……
我坐在木窗前对着面前逐渐暗下来的天幕咬手指。
咬到血腥味弥漫,直到指节在齿间破了皮,我却不觉得哪里疼。
明天见……
说好明天见,说好今天就要见到,你不能不讲信用,柳梦。
静谧的水河河面开始失去温和,河面被数不清的细密雨滴砸中,木窗发出沉闷的吱嘎,裹挟细雨的风穿进来。
电话里的那场疾风骤雨在这一时分降临到我头上。
桌面上的传呼机屏幕终于亮起。
我松开流血的食指,当即将它抓过来看。
上面的简讯此时如雷电过耳,将我重重震在原地。
-叹铃,是我沈怜双,速来市医院一趟吧。-
我在暴雨中不停奔往简讯所说的目的地。
眼前是黑沉沉的水街,我快要看不清路时,余光中如有红火燃烧,血雾弥散。
暴雨倾盆,途径一处偏僻巷口的拐角,我未来得及琢磨这奇怪的幻象,忽然被脚下硬物咯到摔倒,扑倒在地。
一直到我跪立在地,才终于明白造成这种幻象的源头:朝前能看见观音庙宇,玻璃台红烛火闪烁其间,长明不灭;视线下移,有混在雨水中,嵌在石缝处丝丝缕缕飘荡的血。
血被冲淡,被隐匿,我颤着手去碰,却什么都捞不到。
唯有接触到它的那一刹那,不祥预感如凶铃作响,将我紧绷的神经反复拉扯折磨。
最终,在偶尔乍现的闪电中窥清元凶——红线挣断,红穗散乱,被流淌中的泥水淹没,而它的旁边,是数颗滚落在青石板路上,混着泥,蒙了尘、掺杂血的白菩提子。
菩提子散,连日来的不安终于落地。
可它没有消失,而是生了根,以不可预见、不可控制的速度生长、膨胀、席卷周身,如藤蔓般缠住我前进的脚。
前方,观音庙中的红火骤然熄灭,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死死扼住,无法跳动。
我直直望向面前的路,好像怎么都过不去。
第68章 火烧观音庙
一连数日,高烧不止。
我在混沌醒来,身边围了好些人,密密麻麻的人影,和张张愁云密布的脸,像那晚被落雨打破平静的河面。
我开始感到窒息,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