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是戏谑,是无尽的讽意。
姜晚走不动道,直愣愣地在原地傻了好久。
鬼帝他,也是和弘和仙尊那样虚伪的小人吗?
不对,幻境是会被扭曲的,鬼帝不是那样的,鬼帝不是。
就算她再怎么安抚自己,也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万一,万一鬼帝也是从小对她洗脑……
“战神连自己的执念都无法战胜,怎么保护她?”鬼帝嘲弄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轻飘飘一句话将池子时压得低下了头。
鬼帝的声音没停。
“真可惜啊,你赌输了。”
“哼,就知你护不住她。”
“战神,也不过如此。”
最后那句话有别于鬼帝的声音,要更少年些,像…像姜淮。
说话的那人藏在黑暗中,只隐约露出轮廓。
姜晚还没看清,幻境就开始崩塌。
这一次的崩塌尤为剧烈,像幻境的主人挣扎着要从执念里脱身,像仲奉强行将她抽离执念的那种感觉。
姜晚被一股大力推了出来,手心沁满了汗。
她将手抽出来,动作惊了依旧阖眼的池子时。他将手反扣,蓦地睁眼,满目戾气,死死瞪着姜晚。
亏得她做过了几百年阎罗,对上那眼依旧能够波澜不惊,没让他吓出魂来。
是出执念没错了吧?
她没顾上池子时盯着她,要吃人似的眼神,自顾自地环顾了四周的景物,是那个清清冷冷的木屋和那些潦草的植物。
她稍松了口气。
可扣着她手的池子时却不淡定了,周身的魔气升腾,执念再次侵扰他的大脑。
“池子时。”姜晚吃痛着,喊他的名字,一手在兜里摸着仲奉仙君早前给她的拂尘。
还没等姜晚摸到拂尘,两只手都被池子时抓了去,紧握的力叫姜晚几次想暴起踹醒他。
池子时眼底的戾气化散,转为痛哭和哀求。
“审判我,给我定罪,好不好?”
那是无法挣脱心魔束缚的痛苦,红肿的眼里满是对解脱的渴求。
那刻,她理解到了姜淮说的“心疼”是什么感觉,有些无措地喊他:“狐狸。”
“我有诸多罪过,你审判我,罚我入诏狱,罚我受鞭刑,罚我渡雷劫,罚我……凌迟,剃仙骨,去我灵根。”
“怎么都好,让我,随他们死去。”
让他成为那第三十六万五千一百八十一。
他的仙骨已经有丝丝魔气攀附而上,试图钻入骨髓,叫他早些度化堕魔。
“你无罪,那些不是你的错!”
姜晚唤不醒他的神志,被捉了双手也无法去摸那柄拂尘。
她自然不可能看着池子时入魔,他还得活着出无烬渊,他得去东海,无论用何种办法,三界不能再起战事了。
百鬼阴差扇在无烬渊底亮相,荡开的阴气与池子时心头缠绕的魔气相较劲。
趁着这功夫,她终于是挣开了池子时的束缚,摸出那柄拂尘。
到这时,她才想到,仲奉光顾着讲这东西什么时候成功施展过,一点没告诉她如何使用。
姜晚无语,将东西丢到一边,双手捏决,指尖灵活轻巧地游走于池子时身上的各个穴位,疏通,驱散。
好半晌,才终于将他凝聚来的魔气全都驱散,唤回了他清明的神志。
姜晚试探着喊他:“狐狸?”
池子时缓着气,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她,湿漉漉的眼睛蒙了水汽。
他笑着,扯起嘴角,轻叹道:“还在执念幻境里啊。”
他伸手将她松散的发髻散下,发钗绕着青丝转了两圈重新别上。他满意地端赏着,点点脑袋,摸索着要找酒。
姜晚摁住他抓着酒坛的手,那手背粗糙,有很多细小的刀口疤痕,被茧子掩盖。
“我连执念心魔都战胜不了,提不及长戟,也不护住你。”池子时将酒坛抱于怀里,苦笑两声,“你哥说得对,该放手的人是我。”
我哥,姜淮?
她有些凌乱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鬼帝和姜淮怎么会出现在池子时的执念里,池子时口中反复出现的“护不住”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思绪被扯得一团乱,心思已经从池子时的执念上被扯远了,满脑子只有出现在幻境里的姜淮。
按道理说,池子时是不可能认识姜淮的,他们不曾见过,更别提说上话了。
“池子时,你看着我。”姜晚本着拒绝内耗,有话直说,捧起他的脑袋,迫使他仰头与她对视。
池子时弯了眉眼,听话地看她,狐狸耳朵冒出来,毛绒的尖耳朵动了,乖巧得很。
“我问你答。”
“好。”
“鬼帝要你保护谁?”
“你。”
“他和你赌什么?”
池子时没答,眨巴着眼睛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