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补救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求救的目光投向白芋,白芋却装作没看见,将头扭向一边,面对着墙,留了个冰冷的后脑勺给他。
黑玉暗搓搓扯了扯他的衣摆:“……”
没有扭转的余地了吗?
黑玉肩头塌下,等着姜晚发难。
白芋到底还是没忍心,拍了拍黑玉的手背,让他往后站。
“殿下,要不小的替你赶走?”
又等了许久,姜晚将手中的签子一丢,笔尖勾过一行小字,声音淡淡:“让他进来。”
白芋唉了声应下,转身快走几步,身子顿住,回头看姜晚。
他方才听见了什么?
黑玉见他停下发愣,忙来拽着一起往外走。
两人刚出城隍庙的大门就被仲奉仙君拦下了。仲奉仙君摩擦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芋翻了个鬼眼,语气冰冷,没好气道:“殿下让你进去。”
末了又补一句:“要是来气人的,小心我把你丢进忘川!”
黑玉虽没开口,一双死潭的眸子盯着他,寒气掐着他的脖颈。
仲奉仙君对黑白无常作揖谢礼,手掌拂过发凉的脖子,感叹着幸亏有仙气护体,要不然落这两鬼差手里头不知要遭什么罪。
城东城隍庙他还是第一次来,殿里比城西的摆件多不少,却不怎么有生气。大殿辉煌无比,却像个大型冰室,寒意自脚心底钻进身体,还夹杂着些许怨念,仙气护体也抵挡不住。
仲奉仙君抖着身子,鼓着劲往前走,站在底下给姜晚见礼。
坐在上头翻阅卷宗的女子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继续着手里的活。
城西一别已有许些日子未见,她好像又变回了初见时冷漠的、难以直视的、满带尖刺和威压的阎罗模样。
仲奉仙君偷偷打量着,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后来的痕迹。
令他失望了,可以说是半分耐心与温柔全都看不见。
姜晚捻着指头翻了一页,空隙间抬眼扫过下头。白芋溜得飞快,只有仲奉仙君一人紧张地扣着手站在大殿中间。
“有事找我?”
仲奉仙君不自觉哆嗦了下,很快镇定下来,答:“是。”
姜晚并没有和人一问一答的习惯,仲奉仙君在天界混得久了很快察觉过来,继续说。
“小仙并非因天帝而来,之前那事是小仙处理不妥,消息未经核实就……绝非是战神授意。”
仲奉仙君想清楚了,蛊雕那事阎罗要骂他就挨着,要打他也受着,只要能救战神怎么都好。
殿里又没了声响。
仲奉仙君抬头去看,只见姜晚低头看得入神,手里的笔挥舞着,随意划拉几笔,将批复好的愿签丢进边上的竹筐里。
很难说刚才那些话她有没有在听,他揪着衣角,思忖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啪——”
一枚朱红的愿签砸在仲奉仙君脚边,桌案前的人忿然作色。
“你们左一句失察,右一句不敌,轻描淡写地就把事翻了篇。人命于你们来说,是儿戏?”
仲奉仙君想辩解,明明他也是受害者来的。
都怪大阁那群老顽固!
可他怎么划清界限,他也是仙官一员,那事他的的确确也有错,给人当了杀将的棋子却没察觉。
愿签上扭曲的,满载痛苦的请愿,因为用力笔墨渗入木片,干涸的墨迹中杂着几滴血,执念和怨念交缠在上头。
人们的思念和悲痛不会因为事情翻页而消失,这无端祸事会在无数个深夜里变成梦魇,频频侵扰。
姜晚捂住胸口,又转而捂住耳朵。那些人的诉求声涌入她的耳里,掷地有声地,悲愤着,伤心欲绝地,嘈杂着,振聋发聩。
堵得她心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城东城隍犯了错,鬼帝拖着病体受三界训斥,可天界呢,他们只会互相推诿,没人肯为那个错误的决断负责。
“小仙……”仲奉仙君咬咬牙,双手将奏章高举过头顶,眼神坚毅,道:“战神从未赞成大阁所行。只是如今凶兽封印微弱,各地灾患不断,魔族屡次试探,欲图趁此开战……”
“说重点。”
“东海边境有妖兽复苏,若魔族借它之力入侵,三界又要重演千年前的悲剧。”
仲奉仙君怕她又要打断,语速加快了些。
“荔梧仙子也找过您吧,就是那个偷了真话照明灯的女仙,身后一直带着个小仙婢。她找战神也是为了这事。”
那女仙是又找了她两趟,还有次在某个帐篷里发现了打斗痕迹和大量狐狸血,大惊失色地来追问她是不是池子时出什么意外了。
姜晚翻页的手停住,掀起眼皮审视他。
不是假话。
“所以呢?”
不想打仗,就让人去讲和,有兽异动,就去降服,来她面前激情陈词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