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震慑力,像被逗恼了的一只猫。
“五百块钱,”沈怀珵把叠整齐的现金推给他,“还给你。”
“沈怀珵,你不认识我吗?”
刑振比常人深刻的眉眼紧紧盯着沈怀珵,像要看进他心里去。
沈怀珵摇了摇头。
刑振的脸带着少数民族的味道,如果他见过,一定会有印象的。
刑振自嘲地笑了笑,把钱装回沈怀珵的口袋。
“拼酒怎么样?你今天把我喝趴下,我就愿意和你做舍友。”
胡伦讶异:“你这不是欺负他吗?”
金融舍友也使眼色:“刑振,差不多算了。”
“我该算了吗?”刑振俯在沈怀珵耳边问,他说话偏慢,带着南方口音,弄得沈怀珵耳廓发痒。
“你无论喝多少我都陪着你,等你喝痛快了,我们就和好。”沈怀珵说。
“也好。”
刑振叫老板弄了一扎啤酒过来。
沈怀珵看到那熟悉的包装,像炸了毛一样,指着说:“你骗我,这哪里是你家里的特产?”
刑振轻松开了两罐酒,推到他面前:“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沈怀珵又喝酒了。
带着情绪。
他似乎开始喜欢上了胃里灼烧的感觉,能让头脑放空,思维泯灭。
他喝起来没有章法,也不吃东西垫肚子,所以总是很快醉。
但仍然红着脸,胳膊杵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一杯接一杯地喝。
他不像是在和刑振比,倒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可以了,”刑振把半塑料杯的酒从他手里拿过去,仰头喝了,“你这样的架势我怕你死了。”
刑振的眼睛里还清明着,可隐隐也有些情绪快要脱缰。
他把沈怀珵拉起来,去结账。
回宿舍的路上,胡伦刘素走在前面,刑振在后面,扶着沈怀珵摇摇晃晃的身子。
地上的雪被冻成了冰,很滑,沈怀珵时常踉跄一下。
刑振语气生硬地说:“要不我背你吧。”
沈怀珵的眼睛看一切东西都产生了重影,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几乎把他晃出眼泪。
他的眼睛里水淋淋的:“不,我要找手机店,买手机。”
“你的手机呢?”
沈怀珵脚步顿了一下,拧起秀气的眉毛思考片刻,说:“丢掉了。”
他喝醉的时候显得尤其柔软可欺。
仿佛绽放在夜里的一朵昙花。
刑振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没有给其他两位室友打招呼,刑振单独带着他来到手机店。
店员本不愿接待两个满身酒气的醉鬼,可看他们都容貌出众,穿着也干净,还是耐心地给沈怀珵介绍。
沈怀珵听了两款手机的价钱,说:“好贵。”
他的坦率把刑振逗笑了:“你有多少钱?”
“一千,”沈怀珵说,“如果你不要我赔你的酒钱的话,加起来就是一千。”
刑振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可怜了?”
沈怀珵一醉,什么话都往外说,软软地嘟囔:“我被赶出来了。”
刑振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怎么忘了,沈怀珵是结了婚的人。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天堑。
最终刑振自己花钱给沈怀珵买了新手机。
他率先把自己的号码录入通讯簿,说:“以后有事打给我。”
“好的,刑振。”
刑振仿佛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样。
同样的两个字,怎么沈怀珵叫起来甜腻腻的,这么柔和。
“你叫我什么?”
他又明知故问了一遍。
“刑振,”沈怀珵重复,上下唇开合间像漂亮的花瓣,“你比我小,还是你想被我叫,弟弟?”
沈怀珵比刑振大了四岁。
刑振入学早一年,现在他还不到十八。
沈怀珵本意是想逗年纪比他小的男生玩,可刑振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好笑。
他们共同走过一个幽暗小巷,拐过弯,就是学校大门了。
刑振忽然把沈怀珵推到墙上。
沈怀珵的鞋踩着硬硬的雪,发出冰面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沈怀珵睁大眼睛,里面含着一层水雾。
“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开学第一天,我替你拎的箱子,刘先洛来学校选演员的那天,我......”
一只手掌把刑振扯开。
“闹够了没有。”庄弗槿的声音在寥落的冬夜毫无阻碍地钻进沈怀珵的耳朵。
沈怀珵愣住。
不知道庄弗槿的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他手撑着墙,慢慢地往前走。
刑振要来扶他,被庄弗槿抢了先。
“我不跟你回去。”沈怀珵甩开庄弗槿的手。
庄弗槿压抑着怒火:“沈怀珵,你真的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不甚明亮的路灯下,沈怀珵被酒熏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颊都融在昏暗里,漂亮地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