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打开看看。”
“不好,里面也许有人。”
身后一暖,江彦靠近,用一个近似环抱的姿势,伸手替他拧转开门。
里面无人,或者说,四面墙壁上都贴着一人的肖像画。
铅笔画,歪歪扭扭,旁人看了一定以为出自幼童手笔。
但沈怀珵知道,每一张都是他画的,画中人是江彦。
他走到几十平米的小屋中,转头四顾,只觉得自己的每一片不完美的回忆都被人捡拾起,拼凑成一个姣好的美梦。
三年前,沈怀珵刚被江彦接到美国,决定考C大艺术系。可他右手负伤,疗养也无法让肌肉的灵活度恢复到伤前水平。
江彦便鼓励他改用左手。
初初,沈怀珵画山不像山,画虎反类猫。
江彦是他重启绘画生涯之后的第一个模特。
他用铅笔,涂涂改改,成品依然难以名状。大约三个月,从铅笔到油画,从眉毛胡子一把抓到纤毫毕现。
这些不美观的画代表一段曾经的艰难道路,沈怀珵咬着牙走完了。江彦总说让他别回头看,自己却留存着许多旧日痕迹,视若瑰宝。
沈怀珵回身望江彦。
江彦长眉一挑,回看他,道:“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沈怀珵没言语,又去逗弄玻璃缸里的金鱼。
“不喜欢啊……”江彦嬉笑着靠过来,拖长了尾音,“那我要和院长再打个商量,给你在大厅里办个画展你才满意。”
“赞助了多少钱,院长才肯把这间画室给你?”
“没几个。”
江彦拿起小盅,往水里倒了点饵料,金鱼摆尾,摇曳如花。
江彦修长的眉眼也在半透明的锦鲤尾翼中变得温柔无比,像一场会被涟漪惊醒的幻梦。
“你的生日,你却送我礼物吗?”
沈怀珵问。
江彦时时会给他准备惊喜,异国他乡,江彦是他可以栖息的岛屿。
江彦很认真地回答:“你陪在我身边,是我最好的礼物。”
三年,人人看他们都像一对神仙眷侣。
夜晚生日宴,姥爷喝了点酒,对江彦说:“你二十七了,该考虑人生大事。”
江彦转着酒杯只笑,不说话。
方翳又和沈怀珵碰了一杯:“小橙,你说是不是?”
江彦:“姥爷,你有事冲着我。”
方翳:“跟你聊没用,你只整天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几年,你追上小橙了吗?”
江彦脸上三分酒热消下去大半,立刻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们是一对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亲密朋友。
第149章 亲密朋友
方翳为人很好说话,总笑眯眯的。
见江彦情绪不对,他又没把那句“你和小橙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问出口。
三年了,他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下。
他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总摸不透两位年轻人之间的关系。
表面看来,沈怀珵牢牢占据主动权。沈怀珵想要的,江彦赴汤蹈火也去做;沈怀珵一皱眉,江彦的一颗心立刻吊到了嗓子眼。
可一旦往深处探究,就发现江彦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他像在舞会上跳一支双人舞,看似紧贴着舞伴,浓情蜜意,可当进行到亲密动作,他又往后撤回半步。游丝一线,若即若离,让两人始终维持着一步之隔。
方老爷子烟瘾重,饭吃到一半,起身去小露台上抽烟。
这所别墅有百年历史,方翳还没栏杆高时,站在露台远眺,四周都是更矮的房屋,能一直望到城郊的一片湖泊。而今高楼林立,别说湖光山色,连半条街都望不穿。
大概除了飞涨的房价,和以脚下的土地为中心向外扩.张的城市,别的东西在几十年间都毫无长进。
包括方翳洞察人心的能力。
他怎么就猜不出外孙在想什么呢?
香烟只剩截尾巴的时候,落地窗后人影一闪,沈怀珵也单手拎着个塑料杯子走了进来。
夜风里,他乌长的头发飘洒如瀑。
他嘴边衔着一根细细的烟卷,方翳细看之下,发现是女士烟。
方翳奇道:“你不常抽烟。”
沈怀珵将那塑料杯放在两人之间,示意方翳把烟灰磕在里面,说:“您烫到花了。”
方翳不用低头看,就知道那盆蝴蝶兰的叶片又被摧残出了几个洞。
他总是这样,喜欢让人搬来各种花,却不管养,平时都由沈怀珵侍弄。
这么久,他和沈怀珵几乎相处成了一对祖孙,比亲人更亲。
沈怀珵掀开打火机盖子,猩红的火点乍现在他唇间,细香烟天生与他相配,缭绕的薄荷香里,炽热的火星逐渐靠近他的唇舌。
方翳说:“最开始养花,是江彦的主意,他说‘你就放在露台,不要照顾,橙橙肯定挂心,会多来家里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