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珵:“你带着你孩子走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孩子?”
“长得有点像。”
沈怀珵说话时根本没过脑子,但听者有心,庄弗槿追问:“哪里像我?”
“无不无聊,我不管那孩子是谁,你除夕夜留在我家很不合适。”
“我知道,但我在追你,可以吗?”
“……”“不可以。”
沈怀珵拒绝得干脆利落,生怕给庄弗槿留下丝毫旖旎的幻想空间。
电压不稳,厨房的顶灯暗了一瞬。
趁着一丝缝隙,庄弗槿背过脸去,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风吹雪落的除夕夜,老旧民宅内的两人相对无言。
水龙头还一直往外淌着水,滴滴答答惹人烦心。
沈怀珵绕过男人,到水池边拧紧水管,背后一沉,庄弗槿从背后拥住了他。
身体先于神经作出反应,骨头缝里都爬满萦绕不散的痛意。庄弗槿从前也抱过他,只是对他动手的时候更多。
绝对的力量压制,暴力滋生的温床。
“放开我。”沈怀珵说。
男人逐渐收紧手臂,鼻梁埋在他后颈。
沈怀珵的泪滴落在他手背上。
沈怀珵也不想哭的,他憎恶自己的软弱,可几百年的尘世轮回都没能让他变成一个会耍手段的成熟人类,面对仇人的强迫,他毫无办法。
明明是庄弗槿欠他的,换做旁人站在沈怀珵的位置。或许借离婚敲诈去庄家一半财富,或许踩着庄弗槿的名声让自己的事业一步登天。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寓居破屋,被庄弗槿的亲密举动吓得抖如筛糠。
许多条近水楼台的路,沈怀珵都没走。他学不会汲汲营营,他对世界的态度一如狐狸第一次跑出山林,看到滚滚红尘时的那种生疏、好奇和懵懂。
庄弗槿用帕子为他擦去眼泪,说:“不要哭。”
“你走,我就不伤心了。”
庄弗槿叹了口气,把沈怀珵抱回客厅。
怀里的人几乎没有重量,被放下后,蜷缩在沙发上,警惕地看着自己。
庄弗槿展开一个毯子盖在他身上,八方不动地说:“我去做饭。”
电视机里大多频道都在直播春节联欢晚会,把这个节目当作背景音太嘈杂了,里面传来的大笑和掌声衬托得房间更加安静。
沈怀珵下巴埋进绒毯里,晚会无聊,厨房偶尔传来厨具的磕碰声,他昏昏欲睡,又在想一会儿要说些什么赶庄弗槿走。
庄弗槿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颇有些鸠占鹊巢的姿态。
他快速地炒了两个菜,土豆牛腩,和青椒鸡蛋,带着两盘饺子一齐摆在餐桌上。
庄弗槿说:“冰箱里还有半截莴笋,快放坏了。”
沈怀珵慢吞吞移动到桌边,电视里传来小品节目里夸张的笑,男人塞给他一双筷子。
他怀疑没有逻辑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庄弗槿怎么会为他洗手做菜?比小品还荒诞。
“我不知道你又在设计什么鬼把戏。”沈怀珵说,“吃晚饭就走,行吗?”
“我听说你最近在忙向学校申诉的事情。”
“和你无关。”
“我也帮你提交了一部分材料。希望对你有用。”
昏黄的灯泡下,庄弗槿的瞳仁极黑,看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
可沈怀珵没有抬头,他用左手不熟练地夹菜吃饭。
一个饺子在筷子尖上不断打滑,沈怀珵今晚格外没有耐心,深吸一口气,把竹筷往碟子上一放。
垂着眼睛说:“庄弗槿,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精疲力尽,不想再满足你的表演欲了。”
庄弗槿的手抖了一下,很快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我没骗你。”
庄弗槿皮相极佳,扮起深情来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落泪。
临近零点,偶尔一颗烟花升上半空,炸出五彩斑斓的光。
散开的光团映在庄弗槿瞳孔里,像一湾动荡又破碎的湖。
沈怀珵参不破他的痛苦神色是真是假,距离新年还剩五分钟,主持人开始说起辞旧迎新的吉祥话,沈怀珵站起来,指着门:“你走。”
庄弗槿去卧室抱孩子,沈雪时早醒了,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沈怀珵背对着他们站着,庄弗槿临走,忽然咬了咬牙,说:“这小孩姓沈。”
对方身体绷得更紧了。
庄弗槿又说:“沈怀珵的沈。”
“你别因为我们的恩怨去祸害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
“他是我们的孩子。”
沈怀珵猛地回头走过去,一掌扇在庄弗槿脸上:“我们的孩子死了。”
庄弗槿微微偏过头。顺势抓过沈怀珵的手腕。
“好,你打我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
沈怀珵觉得对方吃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