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汹涌,沈怀珵感觉自己是一只马上要涨破的气球。
庄弗槿细长的手指一直插在他发丝里,上瘾一样问道:“耳朵呢,真的不会有耳朵吗?”
“呜呜……不知道……”
以沈怀珵如今的肉体,很难承受过量的灵力灌入。
沈怀珵委屈地用眼神抗议,明明做出流氓行径的是这个男人,欺负一只狐狸,多不嫌羞呢。
在月亮重新从云朵里探出头的时候,月光入窗,把床头照出一片乳白色的晕。
借着这点儿亮,庄弗槿看清毛茸的头顶发丝里,果冻一样的两只耳朵尖正在探出头。
摇摇晃晃,软软弹弹,像是被拨弄了几下的菌类,可爱又可怜。
“哪有狐狸的耳朵是这样的?”庄弗槿两指捏住最嫩的,临近耳道的一处绒毛,往里头吹了口气,说,“不尖,也不直挺挺地立着。”
“可……可我从小就是这样的。”
沈怀珵的双耳总软趴趴地贴在头顶,因为这个小时候经常被同族排挤。
过了几十年,他再长大一些后,才逐渐摆脱了霸凌。
他的面貌在接近一百岁时就出落地异常漂亮了,那是放在别的狐狸身上还辨别不出美丑的年纪。
狐族的容色普遍光彩夺目,能做美人中的美人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沈怀珵的姿容颜色,但凡看过他一眼的飞禽走兽,就都会念念不忘,且时不时会来骚扰他。
被沈怀珵爱答不理后,就私下里议论他是“小垂耳。”
而此刻,让他感到自卑的两只畸形的耳朵,正在被庄弗槿含在嘴里.
他浑身像浸泡过了一场暴雨的棉花,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传说狐狸的血可以救人性命,是真的吗?”
“唔……假的。”
他尝试过割血救庄理的命,一日三次割开手腕放血滴在恩公的药碗里。
“要修为极高的狐狸才可以,或者是……刚出生时从母体里带出来的血……”
沈怀珵没有得道成仙的天赋,也非母狐狸。
所以他无法从阎王爷那里抢回庄理的命。
他陷在对往事的追忆里,没有注意到庄弗槿的眼神变得晦涩幽深。
男人的大掌,轻轻盖上他的小腹。
肚皮之下,有另一道轻微的心跳在孕育中……
你什么都会顺从我的,是吗沈怀珵?
那就用生产的血,帮我救回一个不在世上的人。
沈怀珵偷偷亲了一下庄弗槿的额头,他好珍重这一刻。
看到了他丑陋的器官,却没有嫌恶他。
“我们会有很多这种时候的是吗?”
被抱进温暖干燥的怀抱里,异族的妖兽身份被坦然接受。
月光照耀花枝,万物都沉醉在这个春夜了。
沈怀珵的世界太小了,小到认为庄弗槿构筑出来的海市蜃楼就是人间的全部。
他名义上的恋人步步为营,每一秒都在算计他。
“拍完这部戏,我就带你回家去,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
其实沈怀珵不想回京城。
浩渺的大城市只会连他的灵魂都吞噬掉。
但他还是允诺了一个“好”字。
因为庄弗槿许给他了家。
后来回想,沈怀珵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竟然会相信一条冰冷的毒蛇说出来的话。
庄弗槿施舍的那点类似爱的幻觉,像毒蛇缠绕脖颈,逼猎物窒息又注入毒液,猎物临死之前会陷入一种癫狂的精神亢奋。
沈怀珵此刻就是毒药的受害者。
室外的花香飘散了整晚。
第二日清晨,海棠沾着露水,远处江边传来渔歌。
无论人心如何变动,世间山水都像可以信赖的,永久稳固的伙伴。
所以沈怀珵喜欢大自然,他的灵魂可以的有一个出口,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正拿着一把剪刀修剪花坛里杏树的枯枝,陈雾慌乱地推门而入。
“糟了,张影萝跳江了。”
铁剪子掉落在地。
晨光照在陈雾并不冷静的一张面孔上。
庄弗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嘴角压得很低,眼尾透露出被打搅的烦躁:“死了吗?”
声音比清早的江风更冷,沈怀珵拾起剪刀的手顿了顿。
“没死。”陈雾揩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那你慌什么?”
陈雾止住这边话头,转而对沈怀珵说:“去剧组吧,你今天有一上午的戏。”
沈怀珵端详着其余两位男人的脸,庄弗槿气定神闲,明明比陈经纪年轻许多,可气度从容高贵,像无人之巅掌管生杀予夺的神。
他近乎仓皇地逃出了住处。
空气里仿佛传来江面的冰冷腥味,四周矮屋层层叠叠,他无论如何远眺,都看不到白茫茫江水的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