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央求过我。”谢南观抬起眼睫,淡然看着对方:“我拒绝了。”
孙珂看着那双眸子间藏起来的悲哀和痛苦,心怀不忍,不禁也有些生气:“时哥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认为你会把他当成情人!”
“你又不是那样的人!”
谢南观沉默不语,不予回应。
孙珂看了他一眼,知道青年的态度已经软和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时哥他八岁的时候,作为私生子被接回了时家,自那以后,就一直被时家家主时继渊当做继承人工具去培养。”孙珂想起当初知道这些事情时的心痛。
他一直都以为,那么优秀的时薄琛,身后应该是有一个满是爱的家庭的。但恰恰相反,时家冷漠嗜血,把时薄琛逼得忘记了自己。
“时哥是被时家的老保姆从小带大的,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爱他。恨他的弟弟,冷漠至极的哥哥,还有逼迫他的时继渊,把他压得都透不过气。”
“听那个老保姆说,时哥小的时候,因为学不会东西,经常被时继渊拽着头发往墙上撞,一直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停。”
“有一次时哥咬紧牙不愿意喊时家人,硬生生被时继渊打碎了一颗牙,头也破了,还被扔去屋里边淋了一晚上。”
谢南观攥紧了指尖。
所以当时时薄琛才会经常头疼,也会难得向他撒娇,央他帮自己揉揉。
但是,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明明应该这么想的。
可是他做不到。
谢南观脸色苍白,明明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却仍然抑制不住地颤抖。
一股又一股巨浪将他冲下深海,哪怕他想要游上来喘气,却始终无法。
时薄琛的过去像痛苦的绳索,把他层层捆住,层层禁锢,无法逃脱。
相似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难以维持平静。
时薄琛的八岁,以及他的八岁,都在苦痛之中。
他们在同一时空,承受着不一样的痛苦。
八岁那样,爸爸妈妈抛弃了他和楠瑶,他们被迫寄人篱下,被欺负被殴打,他们尝试反抗,却被舅妈打得站不起来。
他和妹妹睡在冰冷的厨房里,常常抬头仰望窗外的月亮,心想,世界上不是有善良的神仙吗,既然普度众生,为什么不愿意来救他和妹妹。
而八岁的时薄琛,或许站在光鲜亮丽的屋宇之中,会和他一样仰望同一个月亮,心想,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救他?
“所以……”谢南观再也控制不住,缠着手撑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站起来,“……所以,你要说,时薄琛现在的性格,和他当年所受到的伤害有关是吗?”
“所以他伤害我,只是因为他曾被殴打过,曾被辱骂过,曾被抛弃过……”谢南观红了眼眶,“只是因为……”
“……他不懂什么是爱?”
这次轮到孙珂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青年解释。
他这次来,只是想让谢南观知道时薄琛的过去,至于青年会怎么抉择,他插手不了。
但他今天犹豫之后过来,只是想最后尽力,帮时薄琛最后一次。
人太矛盾了,矛盾到明知是错的,却偏偏要那样做。
他知道时薄琛做错了,他也知道时薄琛的央求有多么荒唐,他根本就不想掺和两个人的感情。
他甚至希望,谢南观快点离开时薄琛,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这个伤害过他的人。
可是当那个永远矜贵的人打电话过来哭着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还是来了。
时薄琛到底还是他相处了十三年的兄弟,是他十七年那年决定一辈子跟随的兄弟。
他只能,言尽于此。
-
明明点的不是烈酒,谢南观却硬是把自己灌醉了。
再加上苏云清因为自己又要被孙柯压迫而决定放纵自己,因此没一会儿,两个人双双醉倒在桌上,互相称对方为哥俩。
孙柯没喝酒,在一旁看着两个醉鬼前言不搭后语,哭笑不得。
但他并不打扰两个人,只是会时不时在苏云清的脑袋即将磕到桌子的时候,迅速把手伸过去托住。
等时薄琛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谢南观和苏云清头挨着头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怎么喝醉了?”时薄琛走过去,闻到了谢南观身上的酒味后,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谢南观不会喝酒,只有在遇到心烦的事情时,才会喝一点。但像上次和今天这次这样喝醉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谢南观的很多面他都没见过。
或者说,是三年前的他在故意视而不见。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一定会把那个时候的时薄琛狠狠地揍一顿,让他自己好好醒醒脑子,认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