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柳姒衣指着前方正对沈菡之破口斥责着什么的月小澈道,“这不是还有我师尊吗?”
卯桃:“……”
景应愿忍笑,谢辞昭刚揪住目无尊长的柳姒衣要治罪,便听大殿的方向有道似悲似泣,如癫如狂的声音远远传来——
“求各位仙尊为我侄儿做主!我要求见玉仙尊,我要求见玉仙尊!”
是外门的容错大管事。
她们三人皆对视一眼,谢辞昭心头一冷,心道,来了。此时再看小师妹,却见小师妹的脸上竟然闪过细微的笑意。
……她竟不怕的么?
*
景应愿确实不怕,甚至有几分好奇——前世在蓬莱大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一向嚣张,视自己这侄儿如己出的容错管事甘愿忍气吞声,从此再不提侄儿的惨死?
她正思索着,便见已走开一段距离的沈菡之与月小澈亦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往大殿处大步走去。刚走开几步,月小澈忽然回头,没好气地冲着身后刀宗与器宗这四个弟子道:“若想来看就赶紧跟上。”
方才还可怜巴巴站在她们之中玩着小丹炉的卯桃马上变了番神色,兴高采烈道:“是,师尊!”
见新拜入学宫,对月小澈并不熟悉的景应愿神色有些错愕,卯桃偷偷笑着拉起她往前奔去,悄声解释道:“我师尊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真没看出来,月仙尊竟是如此面冷心热的性子。景应愿有些诧异,被卯桃拉着三两下跟在了两位师尊的身后。二师姐与大师姐似乎对月仙尊的脾气司空见惯,亦跟上来紧随其后。待她们一行人走至蓬莱主殿那两排青铜十二钟旁时,偌大的殿外已经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弟子。
在人群的最前方,是一位鹤发长髯的中年男修,正冲着蓬莱主殿的方向长跪不起。
此人正是物外小城的容错大管事。
景应愿跟随师尊往前走去,周围的弟子认出沈菡之与月小澈身份,纷纷恭敬地让开一条道。待走至容错身旁时,便听远方山峭一道长剑破空声,原来是闻讯独身而来的玉自怜。
见玉自怜来了,容错膝行几步,跪倒在她鞋边重重叩首:“玉仙尊,吾侄金霄印被杀,求仙尊替在下那惨死的侄儿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引得周遭人言啧啧。景应愿听见有人朝着容错指指点点,议论道:“就是那个成天往物外小城跑的金霄印……竟然死了……”
容错听着这些冲着自己来的议论,心中悲愤,声声哭求几乎泣血。见玉自怜只是凝眉不语,他含恨再次朝玉自怜一磕头,伏在青砖之上哭喊道:“霄印可是您座下弟子啊!玉仙尊,他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了,此事您不能坐视不理!”
闻言,玉自怜冷笑一声:“我座下弟子?罢了,你随我进来吧。”
在此与他纠缠实在不体面。玉自怜转身往蓬莱大殿内走去,容错虽然悲愤万分,却也不敢真在这些仙尊面前失了体面,赶忙爬起身跟上。
身为有断事权的学宫仙尊,沈菡之与月小澈也跟入了大殿。
玉自怜扫了眼尾巴似地紧紧缀在后边的四个弟子,她视线在又升一小阶的景应愿身上停顿一瞬,又想到自己座下那死了都要给自己添麻烦的金霄印,暗自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没有拂她们出去。
她冷着脸点了层阻隔视听的屏障在殿门之上,蔽去了殿外一众弟子的张望与议论。
屏障落下,偌大的蓬莱主殿霎时静得落针可闻。她有些心烦,回身想登上大殿主位坐下,再抬眼时,却发现台阶之上的主位不知何时竟坐了人!
玉自怜只觉遍体生寒。
今日在场的自己与沈菡之都已修至返虚界,四海十三州内鲜有比返虚修为更高的修士,更别说主位上坐着的那人显然修为比她们更高,竟能做到在两个返虚大能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隐没身形。若不是她主动现身,恐怕她们都会一直无法察觉!
她后退一步,手已扶在了剑柄之上,却听那人轻轻笑了出声。
那人一身月白色长衫,戴着斗笠,正托着腮往她们这边看来。见玉自怜神色大变,她笑意不减,一双遍布如蚯蚓般纵横疤痕的手从袖中伸出,摘去了头上斗笠。
她眉眼温柔,冲着愣在原地的玉自怜招了招手:“不认识我了吗,小九?”
听到这声久违数百年的“小九”,玉自怜蓦然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殿上坐着的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