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姒衣嗤笑道:“什么世家大能之子,他不过就是外门大管事的侄子罢了,仗着内门弟子的身份在物外小城作威作福。往日我收拾过他许多次,可总有我不在的时候,这不,又给他找到机会欺辱人了。”
景应愿放下筷子,没有说话。
她看着跌至泥泞里那人惨白的脸,蓦然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一如他那般狼狈地从土中抠出尚且能用的灵草来吃。
那两年她修为尚浅,打不过金霄印,又不愿受他侮辱,顺从他当他养在外面宅子里的妾室。如此数着日子避其锋芒两年,在某个金霄印酒醉,再次来叩她房门的夜晚,她隔着门板将金霄印捅了个对穿,将他的尸体吊在了知晓他作为却从来纵容不管的容错大管事宅门口。
次日的混乱暂且不言,容错带着人一户户排查,查至她这时,景应愿正翘着腿看书。
大管事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她狭小的室内环视一圈,盯上了门上漏风的破洞。
“……这是什么,”大管事拧紧了长剑,目眦欲裂,“我问你,这是什么!”
“你说这个?”景应愿好脾气地笑笑,将书又翻一页,“不知道,可能是狗洞吧。”
容错怒极气极。他知晓自家侄子与她的过节,总觉得景应愿意有所指,可搜遍整间屋子却找不出哪怕丁点蛛丝马迹,无奈只能带着人继续搜下家。金霄印与她是有过节不假,可偌大的物外小城之内,恨不得置金霄印于死地的又岂止一家两家?
后来听闻容错状告蓬莱主殿,求仙尊们为他这横死的侄儿做主,可不知为何,下山时脸色难堪非常,后来没再提过此事,也再没有提及过金霄印的名字,权当没有过这个侄儿。
如今又见金霄印,因已杀过他一次,景应愿曾经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怨念轻了些许。她望着街上那人趾高气扬的脸,对这块渣滓再生不起什么波澜。
懒得挫骨扬灰,便小施惩戒,留他个全尸吧。
*
金霄印俯视着被他踩在脚下的少年男修,一股无名的舒爽顺着他的鞋底蔓延至全身。
在山巅的蓬莱学宫内,他从来只有巴巴地帮人提剑的份。内门的弟子不是世家大能之后便是天赋修为极佳,如此更显得他冒不出尖。当年金霄印堪堪擦着线过了测试,又听自家那个在外门做大管事的叔叔说求了学宫内的仙尊许久,这才允他做最后一名入了学宫剑宗。
在剑宗,出挑的从来是司师姐与宁师姐,这两人相貌身段都是千般万般好颜色,金霄印哪里见过这样惊艳的人,也曾偷偷肖想过好一阵。
可她们一个是扬名天下的天才,一个背靠第一州越琴山庄,自己的那点殷勤在她们面前连鞋底泥巴都不如。更别说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玉师尊,自打自己入门后就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眼,便是想讨好都没有门路。
还是物外小城好。
金霄印享受着周围修为低阶,家世亦不出挑的外门弟子们的注视,满足地几乎浑身战栗。这里有可随意欺辱的废物沙包,有被他逼至绝路不得不委身于他的美人,这二者无论哪样都能令他获得在学宫内门从来得不到的愉悦!
他望向脚下面如金纸,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年修士,一脚踹开了陷在鞋底的篾筐与稀巴烂的草药,又笑着冲周围作了几个揖,道:“怪我怪我,一时不慎未控制好力度。诸位可要替我作证,我与这位道友只是公平切磋论道罢了。论道既出死生不论,千年流传下来的规矩,想必诸位也清楚的吧?”
周遭嗡一声响起许多议论,但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帮扶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修士,亦无人敢反驳他这番言论。
金霄印将鞋底污渍在地上蹭了蹭,正准备扬长而去,却见人群乍然分开,从这条分开的小道中款款走来一位稀世难遇的美人。
他一时间惊艳不已,一双眼珠子几乎是黏在了她身上,心中暗道怎么自己曾经竟错过了这样的绝色,莫不是学宫内门新入门的师妹?但再看她身上服制,却是十分普通的一身墨色粗布衫子,无论远看近看都是物外小城内花两灵石买的便宜货,于是金霄印一颗悬起的心便安然放下,对着美人呲牙笑了笑。
见美人也对自己笑了,金霄印更是心潮澎湃。他连忙迎上去,伸手就想握住美人那双白皙的小手:“哎哟,我竟不知道物外小城内有这样的殊色,敢问佳人名姓,可否赏光与我一同去茶楼饮壶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