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嗅闻到了师姐身上的酒香与叶香,景应愿心跳错拍一瞬,率先别开了眼。
但下一刻,记忆中铺天盖地的血色洗清了她那点旖旎的心思。恍惚之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只赠与自己的剑,与冲着自己命门杀来的凌厉剑光。
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景应愿勉强压抑下想现在就强行破境与司羡檀决一死战的念头,默默走开几步,与谢辞昭分开了。
对不住了。
她垂下眼眸,瞥见大师姐骤然握紧的手,将脸偏了过去。
幸而罗盘指点的方位颇近,她松了口气,跟随前面几人停在城主府前。
此处弥散的冤孽邪祟之气已然浓郁得几乎炸开。景应愿抬眼往半空看去,只见这些血气如烟花般洋洋洒洒正从宅内往外喷洒出来。
见此情状,柳姒衣拧眉道:“不好。按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十二时辰,恐怕城内又要生出新的邪祟。”
司照檀联想起那只在歌楼内的无眼邪祟。不提还好,提起她便记起了那双在门缝中窥视她的空洞眼睛,后知后觉生出几分惊悚。
她抿唇召出人傀与牵丝灵偶,放了一只灵偶探路,示意一行人跟着它。
几人施法隐匿穿过城主府紧闭的大门,往深深内庭走去。月影潇潇,景应愿瞥见墙角无风自动的一树百日红,心下浮上几分不好的预感。一行人跟随牵丝灵偶走了一段路,待行至庭院旁平平无奇的一间寝房前,那只灵偶戛然停住了脚步。
似是感知到门内气息,它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直至撞上司照檀的小腿,木着身子任由主人将它一把捞了起来。
却听雕花木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景应愿瞳仁一缩。
她指尖划开刀鞘,浑身绷得仿佛拉紧的弓弦。旁人的反应也没比她好上多少,皆将自己的本命武器紧握在手中严阵以待,就连司照檀那只冶炼出的人傀浑身都发出了噼啪的筋骨爆裂之声,随着机巧变化,竟是瞬间拔至三米高。
谢辞昭站在她们最后,反手抽出背上古刀,神色却一如寻常般淡漠。
她手执长刀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微阖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室金碧辉煌。景应愿微微眯起眼,几乎被这满室或拈花微笑、或金刚怒目、或慈悲垂目的神像闪花了眼。满室烛火跃动间,这些神态各异、面容一致的毗伽门圣体竟都仿佛活了过来,竟隐隐有活动之兆。
比镀金圣像更闪的是大师姐的刀。
景应愿凝眸看去,只见谢辞昭刀身上隐约亮起灿金色的闪烁铭文,字里行间皆是潇洒古意,饶是自认拜读过世间万卷古书的景应愿也辨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文字。
随着金色铭文次第亮起,大师姐那柄原本略显笨重古拙的巨刀竟是金光大盛!
光影流转,她从这柄古刀中看见仙阙宫廷金樽玉液不醉不舞誓不归;看见巨雪自昆仑神山倾泻而下化作滔天流光;看见灿烂杀意如纸钱般自黑红天空飘洒向深远魔土,瞬间点亮魔界二十四桩死状碑!
如此壮烈阔美的意气,如此深厚狠绝的杀意!
不知何时,景应愿手中那柄本镶嵌满价值连城宝石的西江公主刀翩然放下。热血倒灌,心神澎湃,她满心满眼都是谢辞昭那只苍白的手,那柄灿金的刀!
司羡檀望着谢辞昭与她的刀,温润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惨然的笑意。她垂眸望向手中的问鼎剑。世人皆知她司羡檀人如其剑,神剑既出,何不问鼎!可现如今……司羡檀深黑的眼眸被这片霸道至驱散周遭一百步邪祟之气的长刀照亮,眼中艳羡一闪而过,其后便被深深覆水吞没……
宁归萝与司照檀都未曾见过谢辞昭拔刀,却早已听过此人笼罩在蓬莱年青一代间的摄骨威名,二人齐齐退开两步,亦皆是灼然望着她手中那柄不曾见过的长刀。
柳姒衣与她相处最久,此刻见她手中那柄春秋两仪刀出鞘,久久忘却不知如何撰写的“避让”二字也回到了身上。她边退边暗自为门内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捏了一把汗——
真是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才会倒霉遇见谢辞昭这尊杀神。
一时间,以谢辞昭与她的刀为圆心,周遭五步无人敢靠近。景应愿抿唇,她是头一次见谢辞昭拔刀,满腔热血被这轮刀光烧得更盛,竟更生出七分期待来。
谢辞昭持刀默立,鬓边的青丝被骤然拔起的杀意扰得微微吹起,一身玄衣无风自动,眼底的炽烈金光似是受了刀上璀璨铭文的影响,亦然更盛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