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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第七州,蓬莱学宫。
魔主扫了眼灵传上的内容,将纸收了回去,周身的魔焰微微收敛了起来。她制住沈菡之提刀往外走的动作,冲她摇摇头:“辞昭方才传信与我,圣子已经陨落了。”
沈菡之一愣,她抬起眼睛,回荡在整个四海十三州的滚滚惊雷让她收回了脚步,重新坐回了椅上,神色却依旧有些隐隐的不安。如今整个修真界能用上的力量都被派去了各个州落,与谛颐带来的魔族一同抵御邪祟,才刚刚三日,便死伤不知几何。
而这仅仅是地上的灾难,真正可怖的,还在穹顶之上虎视眈眈。
她揉着眉心,不知何时已经学来了宫主的习惯,却感知到有人走至她面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的脸。
沈菡之睁开眼,看见谛颐那双如同熔金般的眼睛凑近,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谛颐因着她是谢辞昭与景应愿的师尊,相当于半个人间的娘亲,语气稍微放缓了些,可在旁人听来依旧不容置疑:“我要见明鸢,当年从魔域出走的那只赤乌还在她随身的芥子境里。”
此时殿内四下无人,可调遣的修士都已经离开学宫,只剩后方丹宗与沈菡之谛颐留在此处镇守。沈菡之顿觉头大:“宫主忘了许多事情,状态不稳,现在根本无法沟通,你与她说,她也是不记得。”
谛颐看她一眼:“我本也是不想管这件事的。但昔年赤乌被你们人族讨伐,是明鸢保了她一命。”
沈菡之被她这句话背后潜藏的深意镇住了,她似乎看到了希望,不再多说,抬手将那枚小小的棋子翻在手心。
谛颐将神识投入棋子之内。在她进入这枚芥子境的瞬间,便感知到有人正以不善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来路。
她知晓这里面除却明鸢还有旁人,不过谛颐向来懒得管那么多,提步便往溪水旁的花树下走去。在青草的尽头,摆放着一张小石桌,三张小石凳,而一位黑发黑眸的女修正诧异地往自己这边看来,柔和的眼梢带着困惑。
她身旁的女修眼上蒙着红纱,见她来了,便蹭地站了起来,挡在明鸢身前。
明鸢不明所以,拨开故苔,朝着谛颐笑了一下:“这位仙尊好面生,是学宫新聘来的仙师吗?”
谛颐垂眸看着她,眼中似有困惑,似有怜悯,最后这些情绪统统在双眸半阖的同时化作一声微妙的叹息。
“你如今有两个抉择,我问完便走,绝不耽搁,”谛颐一字一顿道,“一,继续忘却一切,耽于心魔。二,与我的魔血通感一刻,换一刻清醒,但魔血有副作用,你会以更快的速度滑落向深渊。你选哪个?”
故苔抬手便攻了上来,谛颐弯腰躲过,唇角噙着冷笑:“不曾见过炼狱的人尚能心安理得地活在世间,替所有人承受劫难的人却因蒙受心魔蚀扰而日渐堕落,这便是你们人族么?”
故苔怔在原地。
世间卜算天机者,往往能很好地规避开心魔的萌生。她从未见过修炼此道者有人生过心魔,哪怕修为再差也不至如此。明鸢是她们三人中最得师尊喜爱的,师尊常说谢灵师锋芒太盛,而故苔过于天真,而明鸢沉静如水,心思剔透,定能有大成就。
明鸢……师姐……怎会如此呢?
明鸢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站起身,往谛颐的方向走来。她仔细打量着谛颐那双眼睛,像是短暂想起来了一瞬什么:“我见过你。”
谛颐蹙起眉,用难以理解的目光审视她。
“我的确见过你,在一副画像上,”明鸢轻声道,“是一个外族人随身带着的画像……她给我们很多人都看过,画得很好。”
谛颐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一瞬,垂下眼眸。
她继续道:“那么,你的选择呢?”
故苔站在明鸢身旁,紧紧粘着师姐,像是怕她再度消失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她近乎乞求地看着明鸢,既不想看着师姐继续受心魔侵扰,亦不愿接受师姐昙花一现的清醒,前路后路都已被堵死,故苔绝望地发现,她还是不够了解二师姐。
如若大师姐没有飞升,依旧在此处,是否情况会比现在更好?
明鸢想了想,她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只是短暂垂下脸颊的那一瞬过后,她便做好了抉择:“如若是真的,那么比起昏沉地过日子,我更愿意清醒,更想知道知道事情的全貌。”
谛颐划破手腕,将魔血滴在明鸢手腕相同的位置。
隔着肌肤,她们暗青色的血液脉络被瞬间点亮,呈现如萤光般柔和的银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