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怒气,他更多的是恐慌。
“我有事,我真的有急事!”崇霭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手足同门!”
“急什么,急着去和其余门派商议对策?”月小澈恨不得将他在此地直接扎死,“急着将沈菡之定罪,是不是?”
这回还真不是。崇霭虽然想扳倒沈菡之,但沈菡之的优先级远远抵不上他培养了二百余年的崇离垢。禁锢离垢的结界上有他一缕分魂,结界被毁,相当于他修为被挫,此时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
“她们在拖住你,”那道沉寂已久的声音幽幽响起,“你若再不去,你这百年的心血便要白费了。”
闻言,崇霭不再犹豫,竟想直接飞身离去!然而玉自怜抽出长剑,寒光照亮了他的脸,崇霭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们是认真的!若自己此时走,恐怕会直接被乱剑砍死在此地!
“……可怜了李寺青,”寄生于他体内的邪祟似笑似叹,“被你圈禁百年,终年活在看不见光的水牢之中,与女儿相见之时便是她为了女儿的重生献祭之时……浪费了,崇霭。你太蠢,不果断,并不是一个好的伙伴。”
崇霭想起当年被自己与寄生者联合起来迷惑了心神的道侣,心间闪过一丝慌乱。他体内传来一阵奇异的震感,似乎是那只邪祟正在借着他的躯壳活动身体。随着脑中如山崩般的轰响,他知道那层结界彻底碎了——
是谁打碎的,离垢还在吗?
这一瞬,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露出了狰狞的丑恶面目:“我要见离垢,是不是你们打碎了我的结界,是不是你们带走了我的女儿!”
“什么你的女儿,”玉自怜面色淡淡,“人家有自己的人生和命运,她从来都不是你的私有物。”
然而她们此刻在说什么,崇霭已经听不下去了。因着邪祟的不满,他犹如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手脚乱颤起来,而后当着她们的面猛然吐出一口浊血,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在崇霭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又听见了李寺青的冷笑。在她当年回绝自己,拒绝转让长老之位时,他便听见过这样冷淡的笑声。然而这声音是伴随他数百年的邪祟传出来的——崇霭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变了,无法掌控了,他因此惊恐万分。
“真恶心,”南华踹了他一脚,“玉自怜,喊几个门生来把他拖下去。想学逼宫那套,还以为自己是人间的朝廷要臣么,顶多算个阉人太监。”
*
第十三州,魔域。
随着传送阵亮起,一副遍布疮痍的山河画卷自她们脚下缓缓铺开。
此处是魔域西北部,离魔族皇都一千八百里外的地方。此处遍布熔岩火矿,因着火矿中盛产一种十分受欢迎的日光色宝石,故而选择居住在这里的魔族居民多以采矿为生。
此时此刻,她们往下看去,只见原本应该苍茫美丽的矿山已被毁去三四成,正熊熊冒着黑烟。而惨状不止于此,这里几乎每隔百余米便有魔族未消解完的残肢断臂掉在地上,肢干却不见了。
邪祟如同游魂般漫无目的地在地上游荡,嗅闻地上干涸的血迹。这些东西长得极为丑恶,却又不尽相同,有的身上生满肉瘤,有的生着十余条腿。谛颐的眉心微微蹙起来,显然这些东西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记忆——千年前方才杀灭过一回,怎么如今又卷土重来了?
魔军集结于天,谛颐伸手止住了魔使们想飞身下去杀灭邪祟的举动,暂且按兵不动。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从土中忽然又生出无数如枯枝般的白骨,直往苍天刺来!
“见不得光的东西,”谛颐伸出一指,如虹般的光华自她指尖迸出,将天与地割裂,“上一个妄图夺权,死在我手上的魔恐怕如今已变成了滋养山河的红土,你也想试试么?”
刹那间,整片大地疯狂抖动起来!
无数邪祟自地底滋生而出,她听见将士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在此关头,却无一魔甘愿退后。在她们身后,是即便被青天抛弃也要坚守住的魔土,若天不来救我,我便自救!
有声音幽幽冒了出来。
“妖皇说得不错,你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那人微笑道,“圣女在上……愿这一次,天地还能继续庇佑你们。”
这道声音空灵缥缈,辨不清女男,听久了给人一种想要呕吐的眩晕感。谛颐的龙角在此时已经冒了出来,她看着满地身披白袍的毗伽门教众,与被簇拥在最中心的巨大白色人影,冷冷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