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辞昭颔首应了,桃羲身上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松懈下来。她揣着手看看谢辞昭,又看看景应愿,忽然从袖里摸出两朵含苞的小花,不容拒绝地塞进她们俩手里。
“我独自在此不问外事已久,没什么可给你们的,”方才还冷酷嚣张的粉衣魔修忽然有些面热,微微偏过头,别扭道,“来就来吧,你们还带这么多仆使给我……是谛颐让你们带来送我的吗?”
谢辞昭顺着她的目光往身后一看,正好撞见芝麻与冈拉梅朵无辜的眼神。
“……不是,”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为娘亲心虚,“此事说来话长。晚辈辞昭,这是我的爱人应愿,敢问前辈名讳?”
她们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位前辈的脸垮了下来,好在并没有翻脸。只是对着北方的方向碎碎骂了两句,不情不愿道:“我叫桃羲。既然你们来都来了,那就随我走吧。”
她话音刚落,顷刻间,周围景色便从昏黑的水中改换成了一处偏僻静好的大宅院。魔域鲜少鲜丽的植被,可在桃羲这处院子却开满了不知名的艳丽花草,都是其余州落不曾见过的种类,散发着幽幽魔气。
院子右侧有处温泉小池,如今她们正站在此处。
桃羲嫌她们带来的这好些人碍事,一听并不是谛颐送给自己的,便随手指了指后面的偏院,道:“有空屋子,暂且先住着吧。”
前辈当真面冷心热。谢辞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再度盯紧了自己,幽幽道:“房钱一日一间五百灵石,回去告诉谛颐,让她记得还钱给我。”
见闲杂人等都被屏散了,桃羲往温泉旁一坐,没好气道:“我就说为什么九阎河附近有异动,原来是你们在下面作祟,搅得我成日不得安宁……谛颐让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提及谛颐,她面上总是一副不耐的神色。但当见谢辞昭她们沉默不语时,那点不耐又飞快地变成了急切:“快说。”
“我们此次出来是出来游历看看情况,且一路上为朋友找药的,”景应愿温声道,“魔主得知我们出行,特意嘱咐我们来向您道声好。”
按下大师姐想平铺直述告诉她,魔主无事找她的回答,景应愿见桃羲前辈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便又道:“我们本也是奔着九阎河而来,只是路上出了些波折,不过倒误打误撞遇上了前辈,也是有缘。”
桃羲满心想知道谛颐当年折了她园子中的花后有没有悔过,不过面对昔日故友的孩子,她面上虽仍是冷哼,心却软了下来。
当年据传谛颐的孩子夭折,整个魔域闹得沸沸扬扬,谛颐不曾解释过此事,无论是魔域子民还是她贴身的魔使们都看不出她情绪。桃羲听见消息,在榻间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次日还是采了一篮子罕见的魔果魔草往她宫殿去了。
去后谛颐并未说什么,似乎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二魔不提打打闹闹千年的那些恩怨,只是在她殿中布了酒,相对着闷声干饮了三个长夜。
面对两个幼崽,她勉强耐下性子,听二人简略地将被掳至毗伽门这个简陋窝点的事情讲了一遍,听罢便跳了起来:“妖皇和邪门歪教凭什么给谛颐添堵,只有我能和她对着干!”
说罢,她霍然起身,施法打开了这处宅院的结界——
院内绿意如春,院外却寸草不生。这处地方的天地河山宛若蒸笼般咬了下来,在桃羲打开院门的同时掀起层层热浪,将她们三人的衣袂吹起吹落。
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的赤色山峰,每处山头都燃着不息的熊熊烈焰。而在群山之下,她们的眼前,是一条广阔的河流。
河流亦呈赤色,桃羲领着她们来到河边,伸出两指对着这条奔腾不息的长河划了道诀。顿时,河水卷起炎浪,拍击在岸边的水流幻作紫色火苗。方才还在水中游动的一种红色小鱼瞬间被烧作灰烬,就连河底的石头都幻作齑粉!
在景应愿与谢辞昭复杂的目光中,桃羲理了理身上的粉衣,面不改色地回身离去。
已然熄灭数百年的九阎河再度燃烧起来,始作俑者转身回了河边的宅院,方才还冒着柔柔热气的温泉也变成了一池烈火。见两只幼崽还站在河边凝视着这难得一见的壮观一幕,桃羲冷声道:“别看了。哪怕毗伽门的那些人修得金刚不坏之身,也未必能在这河下活上三刻钟——
“方才你们还说,要给朋友找药?”桃羲在她的花圃中一顿翻找,轻咳两声,“罢了,我就当是看在谛颐面子上……过来,说说什么情况。”